首页 > 言情小说 > 上之回 > 第130章 真实

第130章 真实

2022-04-18 作者: 苦乐卿
  第130章 真实
  熊正毫追到了昨日被堵死的巷口处,果然看见谭稹猫着腰在寻找出路,只是实在是逃不出去他便跪坐在地嚎啕大哭。

  熊正毫见这种事见的多了,从前就有逃兵哭着闹着说要走,走了才有生路。其实有的人真正得了赦免被放走了,可下场几乎都是死。他既想告诉所有人这样的法子不成,可又不忍心泼冷水,只有真正吃过亏的人才能记住教训。

  他对谭稹并没有怜悯之心,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真正拼出一条活路。他有侥幸心理,觉得只要严加巡查就一定能够找出李成如,可是结果并不尽人意,不但人没见着,还被炸的如此惨烈,稍微一有动作,就有可能葬身洛城。

  谭稹不想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偏要选择洛城,他做州府只是想要平平安安过,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偏偏不如他意。

  熊正毫暗骂一声,这人真的很窝囊。他握着古松阴的剑身,走到他面前,说:“别看了,出不去。”

  谭稹眼泪纵横,来不及擦掉鼻涕,哽咽说道:“我不想死……”

  “你越不想死就死得越快!”熊正毫抵着用剑他的肩膀,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与我们一同想想法子,专干这些毫无用处的事儿!”

  谭稹摇了摇头,不甘心地扒了两下面前的废墟,只是并没有什么用。对他来说,那就是一座大山,他是翻不过去的,就像死路尽头那个独木桥,明明踩过去就是生路,可是他猛然间发现,他根本没有双足。

  熊正毫不禁嘲讽:“堂堂州府窝囊成这样,你叫洛城百姓怎么看你?你现在不仅仅是州府,还是陛下钦点的官员,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你能死得其所!”谭稹猛地抬头看着他,厉声喊着:“你全家都死光了,你自然无牵无挂想死就死,可我不是!我还有妻儿……”

  “他娘的我家里剩我一个又怎么样!”熊正毫被激怒了,他最恨旁人提到他的家人,因为害怕那个事实再度摆在他面前,只是他一直再习惯这样的说法,在皋都里待了这么些年了,他以为他会控制住,只是他高估了自己。

  “我的家人是死在战场上的!”熊正毫俯身揪住谭稹的衣领,似乎再用一点力就能将谭稹从地上拖起来,他死死盯着谭稹的眼睛,说:“他们死得很光荣!可你呢,你是缩头乌龟,是逃兵!少他娘的在这里触我霉头,你要是想死,老子现在就能成全你!”

  谭稹死死攥住他的手臂,说:“你有本事就动手啊,我死了就管他洛城如何如何,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

  熊正毫以为他会求饶,可是他的表现让熊正毫震惊,他用力推开谭稹,直接抽出剑搭在了谭稹的脖颈上。

  谭稹嘴硬,可已经害怕到发抖,他偏头看了看映出自己嘴脸的银白剑身,突然想到这把剑沾满他鲜血的模样,实在是太过骇人。

  “你等等……”谭稹缩了缩脖子,察觉到一股寒凉,他垂下眸将剑身伸指拨远了,只是熊正毫不理会他的动作,仍然将剑刃横在他脖颈上。

  “我只要稍微用力,”熊正毫抬起唇角却毫无笑意,他说:“你就能如愿以偿,不过你要想好,你若死了,传出去被你的妻儿知道了,他们会怎样想?”

  谭稹垂下了头,熊正毫俯下身,说:“传出去你是想当逃兵才被人杀死,你觉得他们还会想念你敬佩你吗?他们只会觉得你就是个懦夫!”

  “你拿话激我还有用吗?”谭稹冷声说:“如今这种情况人人自危,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能救得下洛城的人吗?天真!愚蠢!”

  熊正毫皱着眉,说:“明明有机会能够逃出生天,你为何如此固执?我愿意被困死在这里吗?我们又愿意吗?你不想死,我们就愿意吗?”

  谭稹笑说:“既然如此,为何不想方设法逃走呢?既然大难临头,何必瞻前顾后,谁能活就是谁的本事!”

  “那你去!”熊正毫猛地抽回剑身,谭稹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我倒要瞧瞧州府大人的本事!”熊正毫将剑收回剑鞘,冷冰冰丢给他一句,便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几步,耳旁破风声骤始,熊正毫反应快,赶忙弯身躲过了射来的羽箭,见谭稹还趴在原地抱头躲着,终究还是上前把人拉到了安全的地方。

  “你……”谭稹颤抖着,熊正毫瞪他一眼示意他别出声,要不是为了以后能与皋都好好交代,他又何必冒死救他。

  真的是无话可说。要不是追他出来,怎么会被人盯上?熊正毫真的很想弄死谭稹,却见外面突然出现了很多人。

  他们训练无素,整个就是松散的,然而这样的松散分开来就是绝佳的力量,东拼西凑总能有法子对上禁军。这就是洛城土匪。

  熊正毫不禁微微皱眉,这些人看起来也就不到百,怎么会真的成了隐患?瞧着他们用的兵器,是各式各样的刀和剑,方才的羽箭都不是很好的铁器,这些人根本就不像传闻里说的那样。

  绥城时,他并没有与洛城土匪碰面。卓染描述的人和这些人很像,厉埏川也说过不可轻视,需要探一探他们的底,否则真的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刚才这里还有人的。”领头人四处望了望,身后紧随的人附和着,说就是看到两个人在这里。

  熊正毫偏头瞪着谭稹,他握紧了古松阴,又盘算着该怎么样逃出去。带着这个累赘不可能独自脱身,但是除了拼一把,他没有第二条路。

  “你听好了,”熊正毫紧紧攥住谭稹的衣领,说:“好好在这里待着,我叫你出来你再出来,否则小心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谭稹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是木然看着他,反应过来时熊正毫已经抬步冲了出去。

  他俩藏身之所不过是一块小废墟搭起来的空间,熊正毫一冲出去,他那边基本就塌了下来,原本还能透着一点微光的缝隙被黑暗堵住,谭稹攥紧了透着冷汗的手。

  熊正毫跟了厉埏川许久,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古松阴是卓染的剑,他用起来稍微有点不顺手,但好在古松阴锋利,稍微使力便能伤人,他只顾着重伤洛城土匪,其余的什么也没管。

  谭稹听到外边的刀剑碰撞发出的鸣响,他想赶紧逃走,想要回到他的府上,那里有很多人可以保护他,只要还活着就一定有方法能逃出去。

  他伸手扒开身旁的东西,等完全从废墟里挣扎出来,未等他站稳就见有人提刀朝他砍下来。

  熊正毫听到谭稹的尖叫,偏头就看到谭稹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好躲过了砍下来的刀剑。

  “操!”熊正毫就知道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古松阴剑身偏转,直接滑上了某个人的脖颈,鲜血喷薄而出,溅到了熊正毫脸上。

  他还在担心谭稹,一不留神手臂上就已经被划了一刀,他皱着眉将人一脚踹开,借力跨到了谭稹身边。

  “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熊正毫看着谭稹骂了一句,说:“要死你就死远一点!”

  说完便拎起他的领子扔了出去。

  谭稹后背撞到了木板上,顿时一阵眩晕,震的他几乎呕血,抬眸却看到熊正毫又牵制住了朝他砍过来的人。熊正毫本不欲与他们硬耗,时间长了他们会有援兵的,他就只能下了杀手一个不留。

  这些人他有把握除干净,就是原本可以不用受伤的。他看着最后一个人倒下去,抬指抹掉了他脸上的血迹。

  谭稹双手撑住才不至于腿抖的站不稳,熊正毫气势汹汹,朝他走过来是时候让他生出一种错觉,熊正毫都想一拳抡死他。

  “我……我……”谭稹双手抱住头,熊正毫扯过他衣领扔出去。

  “走啊!”熊正毫捏着古松阴的剑柄,说:“留这儿继续当靶子?”

  二人几乎是玩命跑回州府府邸上的,回来时吴松正在门外徘徊,见二人回来直接去通知了柳玉霖和江如蓝。

  江如蓝带来的军医仔细看了看熊正毫的伤,包扎好后才退下去煎药了。谭稹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缩在椅子上发呆,熊正毫突然很后悔救了他,这种人救回来有什么用?

  吴松拿着热帕子递给熊正毫,他闷在脸上略微清醒了些,抬眸间多了几分不耐烦。

  “这几日都不要出去。”熊正毫说:“得想个法子引他们出来,不然我们只能很被动,像今天一样。”

  江如蓝叹了口气,说:“他们出不了城肯定也很着急,不如我们就说找到了出路,以此引他们出来,再埋伏着一举歼灭?”

  柳玉霖无奈地笑了笑,说:“这事情装起来也不容易,想让他们相信我们找到了出路更不容易,况且李成如也没有那么傻,我们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熊正毫阖上了眸,喃喃念道:“想要让他们相信有出路……”

  “可是我们真的没有仔细看,万一有呢。”吴松眨着眼睛,说:“他们先一步找到了,就……”

  熊正毫抿紧唇角,说:“也罢,就先派人出去找一找吧。”

  ***
  厉埏川给卓染穿好衣裳的时候,卓染还在垂眸瞧着腕上的红绳,厉埏川示意她抬头扣上扣子,偏眸看到了卓染颈边的红痕。

  “轻轻一弄就是个印子。”厉埏川皱着眉,卓染被他压在身下睡了一晚上,这会儿恢复了精力,就是实在是太累了,半晌没有说话。

  卓染眨了眨眼睛,厉埏川就伸手碰了她的睫毛,笑着说:“想什么呢?”

  “无事。”卓染握住了厉埏川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厉埏川发现卓染最近变得很是黏人,只能低头笑了笑,凑首上去吻着她。

  房门骤然被敲响,厉埏川轻轻咬着卓染下唇,随后松开她起身去开门。

  “公子,侯爷和小姐请您和厉姑娘过去。”

  达奚侯没有将厉埏川的真实身份说出去,只是对外宣称这个人是王成的亲戚,就此糊弄了过去。

  厉埏川微微颔首,说:“我们这就过去。”

  卓染走过来拉着厉埏川的手,厉埏川浅浅一笑,说:“走吧。”

  达奚烨让人准备了些吃食候着两人打算一起吃,季语嫣泡的一手好茶,也去备了些。厉埏川和卓染走进来,季语嫣便起身相迎。

  “近来劳烦二位费心,”卓染面色还是有些憔悴,但言语间尽是通情达理,她微微俯身,说:“如今算是好些了,还望见谅。”

  季语嫣摇摇头,说:“厉姑娘无事便好,快入座吃些东西。”

  厉埏川与达奚烨相互点头示意,两人用完饭之后便一同去了韩成那里。季语嫣带着卓染在府内闲逛,见卓染实在疲累,便把人带进了书房。

  季语嫣亦是爱好诗词文学的人,这些藏书卓染也都尽数看过,季语嫣桌上还展着一幅字,看起来是首诗。

  卓染被它吸引了目光,便俯首仔细瞧了瞧,季语嫣笑了笑,说:“闲来无事随便写的东西罢了,厉姑娘见笑了。”

  “不会。”卓染摇了摇头,说:“小姐的字体我很喜欢。我之前看过一些诗书,但肯定比不上小姐。”

  季语嫣扶着卓染坐下来,将之前展开的一些字画全部收起来,卓染要帮忙,季语嫣没让。

  “之前我看过几首拆字诗。”季语嫣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说:“觉得甚有意思,不知厉姑娘是否有研究?”

  卓染想了想,在记忆里捕捉到了一些东西,说:“小时候父亲给我看过权德舆的《离合诗赠张监阁老》,这是首拆字诗。”

  季语嫣点了点头,笑着说:“我之前第一回接触拆字诗就是这首,没想到我们还正好凑上了。”

  卓染亦垂眸笑了笑,就听季语嫣说:“其实我觉得诗文用来传递信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有人不通诗文自是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是若为同道中人,这便是绝佳的法子。”

  “是啊。”卓染不免想到了在皋都里的日子,明明那时候她还教过康盛安拆字诗,不过不是这首,早知道当时就应该多教他一点,这样她学会了消息传递,或许他们都不会死。

  怎么又想起这些了?卓染阖上眸,发现自己没做的东西还多着呢,还有很多很多……

  “厉姑娘?”季语嫣说着说着就见卓染跑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面色愈发不对劲。

  卓染抬起头,说:“我没事,小姐勿忧。”

  “你有写过拆字诗吗?”季语嫣随口问了句。

  卓染轻轻摇头,说:“没有。但父亲很喜欢,每回我都能猜中,就是需要点时间。”

  “你父亲?”季语嫣挑着眉,说:“看来你小时候念过书。”

  卓染颔首。但方才季语嫣提到了拆字诗,她顿时就想到了韩从忠留下的那首诗,她怎么就忘记了还有拆字这一说呢?

  先前她都是想知道韩从忠诗内的意思,遂在字意上推敲琢磨,这会儿她倒像是找到了另一种法子。万一韩从忠真的是想要卓染拆字呢?
  她垂下头,仔细回忆了下那首诗。卓染抬眸,说:“小姐,我能否借笔墨一用?”

  季语嫣颔首,说:“自然可以。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卓染将韩从忠的诗提笔写了下来,季语嫣没有见过这首诗,光看字面意思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卓染抬眸看向季语嫣,说:“小姐,这是当时父亲留下来的诗,我很想琢磨一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季语嫣点了点头,看着卓染垂下头,盯着那几个字,在另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

  “永州……南湘……”季语嫣喃喃念道。

  卓染眨着眼睛,说:“永州?我怎么不记得永州有南湘这个地方?”

  “这会不会是人名?”季语嫣问。

  卓染咬着唇角,韩从忠没有去过永州,他怎么会知道永州有南湘?南湘不是个地方那就是个人,只是为何从没听到他提起过。

  季语嫣皱着眉,说:“你这只拆了后面的,前面的怎么不写出来?”

  番画承九载,采菊落寒暄。愁字船上坐,秋向藤下缠。

  卓染仔细看了看,便写了一字:“思。”

  季语嫣眉头蹙得更紧,说:“两句诗就只是为了一个字?”

  卓染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只是我想,这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番……愁……”

  “番这个姓氏着实不太常见。”季语嫣指尖点着桌面,说:“我也没听说过有谁姓番,会不会弄错了?还是这诗你写的不对?”

  卓染垂下眸,吴松写的东西几乎是不会出错的,但万一错了一字两字,这字就拆不了。她排除了吴松写错的可能,既然韩从忠写了下来,他就一定是想告诉卓染什么事。

  这么重要的东西,想必周聿也知道。只是现在和常胤郁失了联系,找到他们遥遥无期。卓染微微叹了口气,将笔放了下来。

  “莫非……厉姑娘是永州人?”

  卓染看向季语嫣。

  (本章完)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