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蔡状元染疫

2023-04-30 作者: 只只复知知
  第27章 蔡状元染疫

  蔡思源染上时疫,躺在冰冷坚硬的大床上,身体发热发冷,不住发抖。

  他弓着身子,裹紧被子,脑袋就跟灌了铅一样沉重。

  恍恍惚惚中,蔡思源好像又回到了安化小城,从前的日子。

  安化在大越的北陲,入秋便是极冷。那时候,父亲亡故,蔡思源典了身边所有值钱之物将父亲安葬。

  他穷困潦倒,被赶出旅舍之时,身上也只剩一件单薄的袍子,无法抵挡安化寒秋。

  就在他艰难蹒跚于安化寒冷的街巷之时,忽然一个人往他怀里塞了一件东西,回头就跑。

  待得他发现怀里是一件缝得密密的厚实棉袍,那人已跑入小巷去了。

  那人跑至小巷,却又从转角探出个头来,豆蔻少女,满面娇羞朝他一笑。

  她便是三年前的安馥珮。

  她送他的第一件棉袍,是蔡思源记忆之中最温暖的棉袍了,穿在身上,不但抵挡住了那一年的寒风,而且他心里也是暖烘烘的。

  忽然之间,眼前娇羞的少女消失了,蔡思源的手中空空,一阵冷风吹上他,灌入他薄薄的单衣里面,刮得他打了个冷战。

  怎会如此之冷?!
  蔡思源猛地睁开眼来。

  官邸广厦,房间端的是大得惊人,阳光无法照入,里头黑森森的。

  恍惚之中,蔡思源似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来人!来人!”蔡思源下意识地嘶喊,“给我棉袍!给我被子!”

  他的声音干燥而嘶哑,喉咙中似有刀片,割得他生疼。

  一个婢女上身微屈,远远地站在房间一侧,声音发颤,似很恐惧,“大人,您……您已经盖了三床锦被了。”

  蔡思源伸出手摸了摸身上,发现果然压着厚厚的被子。

  既然如此,怎还会这般寒冷?
  房子太大,大门未闭紧,有一股风闯入,便在房间里面游荡,把整间屋子的热量都带走了。

  半梦半醒之间,蔡思源觉得自己还在破庙之中。

  北风从残破的门窗孔洞呼呼灌入,把他的手指脚趾都冻僵了,失去知觉。

  他生病了,颓然卧于破庙稻草之上,明明冷得彻骨,身体却在发烧。

  眼前有个人影一闪,他看见安馥珮那张娇怯的脸,带着几分崇敬、几分爱意又几分怜惜,让人搬进来一筐炭火。

  炭火燃着的时候,整座破庙温暖如春。

  蔡思源伸手烤火,火堆却在眼前消失了。

  手,触到一团漆黑的冷。

  连同安馥珮的脸一起消失。

  蔡思源在噩梦之中睁开眼,带着惊恐大喊出声,“来人!来人!给我烧起炭火!”

  每喊一个字,喉中就像被刀片割了一次。

  三年前那场大雪,让蔡思源卧病一个月之久,每天,安馥珮都带着她的小丫头花红来看他。

  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抑或下雪,安馥珮都会到他的破庙之中,从未有一天中断过。

  是安馥珮精心地照顾让他渐渐恢复。

  有一天,安馥珮忽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

  那时候,蔡思源已经痊愈了,天气也转暖,他便没有当一回事。

  没想到,天黑时,安馥珮的父亲忽然找上门来,问他安馥珮的消息。

  蔡思源才知道,安馥珮一早就来给他送饭菜和药,至夜未回。

  安馥珮在来找他的途中出了意外……

  在梦中,蔡思源寻寻觅觅安馥珮的身影。

  走了许多路,爬了许多山。

  风刮着他的脸,他冷得无法站立。

  这梦,让他万分疲惫。

  等他艰难地睁开眼来,发现屋中一片漆黑。

  发现并没有炭火。

  发现并没有人在他身边照顾他。

  蔡思源蓦地惊醒,反应过来,这已不是三年前他落魄的时候了,他现在是状元,是浔阳城的城主。

  他的侍妾呢?
  他的婢女呢?
  他的仆人呢?
  蔡思源生气地大喊:“来人!来人!”

  喊了好久,终于有个婢女捧着炭盆小步跑上来。

  听着哔哔剥剥的炭火爆裂声,蔡思源感觉似乎温暖了一些。

  “水,给本官喝水!”蔡思源喉咙干涸,哑着嗓子叫道。

  喊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上前。

  蔡思源怒极,从枕下摸出一块玉珮,不由分说朝声音方向砸了出去。

  那名婢女方慌慌张张上前来,抖着手扶起蔡思源,头别向一边,把手中的杯子送到蔡思源嘴里,却送错了,几次压到蔡思源的鼻子上。

  蔡思源这才发现,婢女脸上蒙着一块黑布,仿佛万分嫌弃他的一般,虽然手扶着他,身子却僵硬着,脸也是远远躲着他。

  蔡思源恼怒之极,一巴掌把那婢女打翻在地,连她手中的茶水也滚落在被子上。

  蔡思源指着她骂,“你是在嫌弃本官吗?!”

  那婢女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瑟瑟发抖,“不是的,大人,是大夫说,时疫容易传染,最好……最好不要离大人过近。”

  这话跟冰水似的浇了蔡思源一身。

  她不过是个婢女,吃他的,用他的,在他生病的时候,竟敢不伺候他!

  蔡思源生气,掀开被子就从床上跳起来,一只手去摸挂在床柱上的剑,没想到眼睛一花,头重脚轻,顺着床柱倒了下去。

  蔡思源方知自己病得有多重。“去!去找夫人来!”蔡思源说,这种时候,还是要靠自己人。

  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婢女仆从,到底都是外人,岂能与他同心。

  婢女仍还跪着,只是身子往后挪了一挪,头抬起来,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大人,夫人不是……已经被活埋了吗?”

  蔡思源好像头顶炸了个雷一样,霎时间,耳朵里全是嗡嗡声,也想起了所有事。“哼!”他冷笑一声,指着婢女,“你死了,夫人都不会死!”

  安馥珮不但没有死,还搭上了泽王,给他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一想起这个,蔡思源就气得要发疯!

  蔡思源话头一转道:“叫惜儿来!”

  婢女如蒙大赦地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易惜儿进来了,她脸上也蒙着一块黑布,只剩下一双小鹿眼露在外面,看上去楚楚可怜。

  蔡思源一把抓住易惜儿的手,力气之大,险些把易惜儿的手臂扯断。

  “你不是说吃了你的遗迹圣药不会染疫吗?!”

  他猛地一挥手,易惜儿脸上的黑布掉落,露出点点红疹。

  蔡思源吃了一怔,“你——你也染疫了?”

  易惜儿点点头,泪水蓄满眼眶。

  蔡思源的心一下子又软了,很容易就原谅了她,确实,当初易惜儿给他上古圣药,只说能增强体力,并没有说过能避免时疫。

  易惜儿重新蒙上黑布,“我刚派人悄悄去城外打听了一下,姐姐的药确实能治时疫。许多人已经被她治好了。”

  蔡思源沉吟道:“确实,她的药能治时疫,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怎肯乖乖把药拿来给我。”

  易惜儿的眼泪如珍珠一般一颗颗从眼眶里落下来,“想必是我执掌中馈,得罪了姐姐,以至于姐姐怨恨我,连累相公,我这就去城外向姐姐负荆请罪,请她给相公神药。”

  蔡思源很感动,“惜儿-——”

  易惜儿低着头,黯然道:“只恨我爹获罪被杀,我也流落到善念营,那几年我不能陪在你的身边——”

  她边说边哭,“姐姐一向敬重相公,若没有我,你们的感情也不至于生分。”

  蔡思源看着哭戚戚的易惜儿,一下子想到易惜儿的生父简先,当年是因为支持他父亲,才会获罪。

  “你不用去请罪,你又没做错什么!”

  蔡思源紧握住易惜儿的手,“要活埋她的是我?她要恨也该恨我!”

  蔡思源暂时没功夫去细究安馥珮的抗时疫药是哪里来的,只想着要怎么把药给弄过来给他自己医治。

  “或许这一次是真的让她伤心了-——她一向最爱我,多半是故意在跟我赌气,她性子软,你让徐管家到城外走一趟,就说她娘家来信了,让她回来罢。”

  安馥珮当年是偷偷从家中跑出来,一路寻他直到京城,因为怕豆腐商贩的身份给他带来麻烦,她这一年,始终都没与家人联系。

  蔡思源不止一次听她想念父母,他相信,只要他允许她与娘家来往,她一定会欢天喜地。

  再说,以他现在的身份,假如她不听话,要拿捏一下她娘家也很容易。

  易惜儿答应了出去,模仿蔡思源的笔迹写了一封信交给管家徐乃昌,交代了他几句,让他出城找安馥珮。

  她的奶娘全嬷嬷很不服气,“好不容易把这个人赶走,怎么又如此低声下气把她请回来?小姐,以你的身份是应该做夫人的,她一回来,岂不是又要让你做姨娘。”

  易惜儿淡淡地笑了笑,“现在她的手中有药,少不得要先哄她一哄。只要她回来,以她的性子,还不是任由你拿捏,以前是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

  全嬷嬷满脸的横肉板得紧了,“小姐说得是,等会她一回府,嬷嬷先给她来个下马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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