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破心魔

  “且听下回分析！”

  客栈中，说书先生戛然而止，让众人不满极了。

  “接下来的呢？后来那侠客怎么样了？”

  说书先生皮肤白皙，讨饶道，“想知道后续，下次来听就是了！客官们也得让我赚赚钱不是？”

  众人不满，“你想赚钱就好好写！老是把人写死算怎么回事！”

  “客官们这就不懂了吧。”说书人油嘴滑舌，“这是非对错啊，不一定要辨明，那这自古以来的，月有阴晴圆缺，喜怒哀乐皆有，不能否认死亡的存在不是吗？”

  “这一篇好的故事呀，就是要能接受它的精彩，也要能忍受它的悲欢离合，谁知这不是这篇故事真正的完美结局呢？”

  “哼，就你会说！不愧是百晓生！”

  “你就这么喜欢写故事？”

  “那叫掌控。”说书人笑哈哈。

  “哈哈哈！这么喜欢掌控啊？你可曾掌控了自己？”

  说书人笑嘻嘻，“我要是能掌控自己的话，也就不用在这里给你们陪笑了不是吗？”

  “说得也是！行！我们下回再来听！”

  观众们渐渐散了，最后客栈里只剩下说书人一个人。

  她纤细的身影忽而变幻，成了一身侠客模样。

  她背着剑，走出世俗的客栈，来到江湖上，继续她快意恩仇的一声，见之不爽拔刀相助，自由又任性。

  “噗！”

  无数长剑穿透侠客的胸膛，侠客倒地，结束了快意恩仇的一声。

  说书人从床上醒来，客栈老板前来敲门，“快点写新故事了！客人们都等着呢！”

  说书人披着衣服起床，斟酌半响，在白纸上写下字。

  “从前有一个千金小姐，外出上香的时候不慎下起暴雨，和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相遇……”

  满堂叫好的堂上，说书先生侃侃而谈，“后来啊，小姐对书生一见倾心，非君不嫁。两人私定终身，奈何小姐家里棒打鸳鸯，两人只好私奔而逃。”

  “时日长了，生活纵使清贫，倒也还安好，小姐为书生孕育子女，书生寒窗苦读，终于高中状元，迎娶小姐走上人生巅峰，成为一对让人较好的神仙眷侣。”

  客人们倒喝彩，“什么啊！这么老套！你行不行了！”

  “我还没说完呢！千金小姐一日从梦中醒来，位高权重的相公在小妾屋里，她操持家里，与相公很是相敬如宾。她有次出府之时，马车不慎停下，是有乞丐沿街乞讨。小姐欲要布施，乞丐见之她的面容却羞愧而逃！”

  众人大笑，“这是什么烂俗故事！我猜啊，当年遭到家里人反对后，小姐便放弃了与书生私奔，前面所有的一切啊，都是小姐对私奔那条路的向往，而那乞丐啊，就是当年的书生！”

  说书人笑而不语，等他们讨论完才说，“我还没说完呢，客官们别着急。”

  “遇到乞丐半月后，叛军攻破了京城，小姐位高权重的夫君遭人杀害，小姐与满门上下也就此殒命。王朝改朝换代。”

  一时静默，观众们脸色莫名。

  “这是什么鬼故事？我猜那乞丐就是叛军头头，若是护住小姐，那不就是一篇美好的爱情故事吗！如今你这不上不下，没头没尾，没意思极了！”

  “不。”说书人笑道，“要知道，自古以来，叛军都是鱼龙混杂之地，那书生乞丐啊，也不过是小喽啰的一名罢了。”

  “那小姐是他杀的？”

  “当然。”

  众人一阵不满声，“什么鬼故事！你真是越来越退步了！”

  “不不不。”说书人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终究是普通人，不改为人处世，迟早会死在刀剑之下，他们虽是主角，却也不是主角。而这千金书生呢，更是如此。”

  “这世上呢，一定有被书生糊弄的小姐，只是现实里啊，小姐迫于无奈做出的选择会更多，你们说这是对是错？”

  “……倒也不算错。”

  “二来呢，人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于是小姐美化书生，在梦里梦想了自己没选择的另一条路有多么好，借此抱怨自己如今不顺的生活，沉浸在一个美好梦境，这又是对是错？”

  “人之常情。”

  “很好，那么一个进京赶考最后却又成为乞丐的书生明显才华不足，那么再见之时他不是叛军头头而只是一名小喽啰，符合不符合常理？”

  “倒也勉强符合。”

  “是了，那么昔日说好一起私奔的情人过得这样好，却又连身为乞丐的他都认不出，书生怀恨在心，趁乱杀死旧情人，是对是错？”

  “……倒也是人之常情。”

  “这不就得了。”百晓生负手在后，悠闲渡步，“你看，我把现实说给各位客官们听，客官们却自己脑补出一个不符合常理的故事，转而来唾弃我这个故事的不对，你们是对是错？”

  静默好一会儿，观众们唾弃，“卑鄙的百晓生，专门耍我们呢。一个烂大街的故事你都能讲出花来。”

  百晓生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这样的故事冲击力难道不强吗？”

  强是强，木盎然变成书生乞讨，趁乱杀死旧情人，然后被叛军误杀。

  紧接着她又变成小姐，老是能到自己的美好故事，然后梦醒马车停下，她要施舍给乞丐财物。

  养尊处优的一切截止在叛军冲了进来，一片哀嚎中，小姐没有认出她梦中的男主角，含恨而死。

  百晓生猛的从床上坐起来。

  客栈老板催促，“快点写新故事了！客人们都要听好故事！就那种最烂大街的！你写出来简单得要命！不会太累！”

  客栈老板仿佛一语双关的话，百晓生披着衣服铺开白纸。

  白纸上纤尘不染，她愣愣看了好一会儿，开始动笔。

  “从前有一个人叫小芳，小芳见不得别人好，在它的世界里唯我独尊。它想让别人往左就往左，想让别人往右就往右，容不得别人忤逆它，忤逆它它就把忤逆它的人绑起来反复鞭打，直到它不再忤逆它，再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永远都以小芳为首，活成另一个小芳。”

  客栈中忽然静得出奇，无数观众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的百晓生，脸上全都是一样的表情，连嘴巴张合的弧度都是一样。

  “先生叫小芳吗？”

  “先生你变成小芳了吗？”

  “先生，既然让别人不高兴，那稍微改变一下又怎么样呢？”

  “先生，你说了那么多次不疼吗？”

  “先生？”观众们直勾勾的问她，“你小芳对吗？”

  台上的说书先生一阵恍惚，然后蓦然笑了，笑弯了腰，都笑出眼泪来，然后才擦掉眼泪说道，“我说，让你叫小芳你还真叫小芳呢？可是这个名字真的很让人出戏。”

  空间出现震动，观众们的脸上出现裂痕。

  说书先生的脸上不再恍惚，蓦然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道，“我当然不叫小芳，我叫木盎然，生机盎然的盎然，绝不归于平庸的木盎然。”

  “心魔先生，下一次见咯。”

  至此，心魔彻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