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与死(1)

2014-08-15 作者: 暗黑与童话
  花翻愣住,怀疑是自己的听觉出了什么问题,转头看看烟红泪和古沙,发现他们两个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的惊讶,四周寂静无声,连落下一根针的声音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应该不只是自己听错了。

  “父亲,您刚刚的意思是……?”花翻又问了唐重一次,她觉得一定是自己有什么理解偏差的地方。

  唐重皱眉,对他们的异常反应表示十分的不解。

  “上官家的独子,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在那场变乱之中了,还是老夫收敛的尸骨,十几岁的少年郎,可惜了,可惜了。”

  周围更加的寂静,烈焰熊熊,但空气却仿佛冻结成冰。只能听到火苗掠过紫草,草壳破裂,血浆尽数炸出,发出噼里啪啦的微微响动。

  “父亲……”花翻的眼中因为焦急和惊讶,早已经是沁出来了眼泪。

  “父亲……您所说的那个人,真的是上官锦年么?是上官镇的小儿子,上官锦年么?”花翻问道。

  唐重被花翻的反应吓住了。“姝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他无措地掏过一方手帕递过去。

  花翻却没有接过,其他人的反应也是莫名其妙,即便是话多如烟红泪,也突然一言不发。

  “是上官家的儿子不错。死在了战场上。”唐重细细思索片刻后,再次确信无疑地重复道。

  这次,连花翻都不再说话了。

  “老将军,如果我要告诉您,此人现在还活在世上呢?”还是烟红泪最先回过了神来。

  唐重惊异,道:“万万不可能,老夫并没有死去的记忆,这件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记得清清楚楚。他是被那个人杀死的,断没有人或者魔族,能在他手下活下来的道理。战场上的情况惨得很,你们这些小辈,可能连想都想不到那是怎样一种血流成河的惨况。很多人连一个囫囵尸首都没有。老夫念及上官大人对老夫的照顾,冒着没命的危险,带着几个胆子肥的弟兄,冲到尸首堆里头,把他收敛了,交到上官家的人手上的。”

  “父亲,他确是活着……”花翻说道,眼中的惊讶已经变成了惊恐。

  唐重沉吟道:“若他是魔族,倒是有可能靠着明月西之水复活,活到现在。可上官家是凡人,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错的。”

  花翻眼中的惊恐没有消散,反而越加的浓重。紫草熏出来惨白的烟灰,带着腥味的味道让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好像都在一点一点地被人挖空。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都没说,一个字都没说。此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那个人的眼睛,他眼睛中那一抹一闪而过的属于魔族的血红色。

  烟红泪湛蓝的狐狸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慧黠。

  古沙打圆场道:“在下看来,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搞错了,战场的混乱,在下也经历过一些,那时候都是杀红了眼,烧坏了脑子的,八成是下头的人慌了神,一时间弄错了,没认清,这想必也是有的。”

  “认出来人的,可不是下头人,是唐老将军。”烟红泪缓缓说道。嘴角挑起,他显然嗅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与上官锦年,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凡抓住上官一点点的把柄,他都不会放过,更何况,这件事还是如此的疑点重重。

  花翻打断他道:“父亲大人都说了当时的情况乱的很,认错人想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就不用计较这个了。”她脸上的慌张的神情一扫而空,又燃烧了一把紫草。

  “父亲,我们念一曲【招魂】吧,母亲与兄长他们,今夜一定会来这里聚一聚的。”花翻向唐重微笑道。

  唐重意识到花翻是在转移话题,便也配合道:“姝儿说的是,我们父女两个今夜就在这里,为他们守夜吧。”

  一曲招魂起,落日最后的余晖散尽,夜空之中升起淡淡的星斗。

  金色的火光扩散开一点点的火星,像是游荡未归的魂魄。

  可是花翻心中却比孤魂野鬼还要不得安宁。

  他究竟是谁?既然【上官锦年】很可能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之中就已经死去,那那个把自己带回长安,那个和她纠葛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又是谁?他究竟是不是上官锦年,是凡人,还是像她一样,也是魔族?

  舔舔嘴唇,他偷魂蚀骨的亲吻仿佛还在唇边,可他这个人却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就像那次一样,轻轻一碰,就消融在空气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父亲,我先走了。”花翻告别唐重,起身回房。

  *

  她彻夜未眠,直到凌晨时分,才稍稍合上了眼。伴随着窗外晦暗的晨雾,又有梦境来侵入了她的魂魄。

  睡梦中是一片狼烟。混沌的大火与黑色腐臭的烟,熏得人睁不开眼来。嘈杂得很,到处都是噪音。花翻看到自己的眼前很多人在跑,一边惨叫,一边拼死地奔跑着,似乎下一秒就要丢掉了性命。

  她听到有一种混沌地巨响来自自己的背后,来自旭日东升的地平线方向。

  可是她却并不能转过身去一看究竟,梦中的这幅身体,似乎并不是她自己的,她并不能操控自如。

  一声战马长嘶。马蹄声笃笃,在这混乱之中十分的清晰。因为战乱之中,只有这匹马是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那是一匹纯黑色的汗血良驹。马上是一个一身戎装的身影,随着马匹越来越近,战马上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他身上的金色战甲迎着初升的日头,世上最坚固的金甲表明了主人最为尊贵的身份。

  马蹄飞奔,跑得很快,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不像是跟随,倒像是在追赶和阻止。

  “少主子!少主子!”他身后的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可纵马疾驰的人却充耳不闻,向着那个混沌声音发出的方向直直地冲过去。

  画面越来越清晰,战马之上的,是一个少年,骨骼纤细却匀称,充满力量感的身板,一看就是战场上常年历练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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