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霸唱

2014-10-20 作者: 山楂太极盏
  巨兽羽翼振颤的声响渐渐远离秦国军队惶恐不安的心情,可是巫师和训兽师的败退离去却没有让战场恢复短暂的平静,因为当下面临的是阵容最为强大,纪律最为严明,作战经验更加丰富的匈奴大军。

  等到这片大地上最强的军甲武士博弈的时候,一名秦军高举起大旗一振,蒙字瑾旗凌空招展。

  秦军炬石车运上城头。一连串的火堆在炬石车前燃起,隐约可以看见器械营的军士从军械库的废物里将被埋葬的重型机关搬运了出来,裸着上身的大汉将大罐的铜油放在火堆上,烈火冲天而起,照得大地一片通明。十名壮汉一组,缓缓的拉下炬石车的长臂,长臂另一侧的配重是不下千斤的巨石。而后器械营的军士手持火铲,将一个巨大的火团铲起,放在炬石车的投臂上。

  阵前一名副将挥舞红旗,猛地砸向地面。一阵此起彼伏的闷响,数十架炬石车一齐发动。只是一瞬间,火光破空而至,数十个火团划破漆黑的夜色,落向匈奴部族。

  “主将!”匈奴武士喝道。

  其中一个火团竟然正对着呼衍渠。那团烈火有如一颗巨大的火流星从天而降,几乎能将呼衍渠和他的侍卫们的身影都罩在其中,灼灼热浪似乎扑面而来。

  匈奴中有巨型大汉抢过身边一名步兵的重盾冲了上去。他只冲出一步,盾牌就被人劈手夺去。灼热的烈风拉开了火色大氅,呼衍渠挥舞重达三十斤的铁盾,有如一尊巨神般大喝着踏上一步。盾牌侧面和火团冲击,一团烈火在盾牌上崩溃,燃烧的散片带着巨大的余劲散落向城中,仿佛是下过一阵火雨。

  “想不到秦兵还有这么些东西”,呼衍渠睁大眼睛,眉毛紧皱,由于惊讶而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身旁的侍卫附和:“主将,事到如今那些旁门左道已经不管用了。”

  “这不是很好吗?最终的胜利只有靠我们自己,用战场厮杀来决定最终胜负。”

  侍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属下对于巫师的来历和所图,深表怀疑。”

  “哼,我从来也没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没有明确身世的巫师身上?”

  “主上也对巫师也有所怀疑?”侍卫吃了一惊。

  “我是武士,怎会相信那些不知道其来历和用意、身怀人类所不能理解的异能,把国主哄得敬为神明,当作天地间最神圣的主宰来蛊惑你的人,哼哼,什么罚天血祭,什么都灵之魂?全是些摸不着边的谬论,”呼衍渠冷哼着笑了笑,“使用他们来充当战争军力的棋子还可,但要是凭借他们就能夺取胜利,那这个世上要武士还有何用?”

  “不过,三王子倒是极力推崇这股力量,多年前还在巫师的怂恿下搜寻到了一个奇怪的年轻人替他卖命,古月和三王子真听从了那年轻人的指引,顺利解开了巫师一族准备已久却不得其门而入的血祭步骤,虽然启黎被囚禁天阙而导致计划暂时中断,可如今战争爆发,启黎又被放出来了,若是血祭计划全力启动,又得到国主的支持,那主将您的地位……”

  “哼,只要我依然还战无不克,军权还是会在我的手里。”

  举起右手,猛地一振。钺横在他的身前,映着雨丝,荡出一阵清冽的光弧。

  雨滴浸湿了衣襟,身体有种涩涩的感觉,但呼衍渠却突然心情大好:“听,耳边有声音响起了。”

  “声音,雷声?”

  呼衍渠目光锐利,举刀呼喝:“对,雷声,暴风雨就要来了,驾!”

  电光狂鸣,去时萧条万里,阴霾弥漫,决战的鼓声最终到来。

  呼衍渠俯瞰平原,纵马像草原上的疾风掠向敌阵,带起滚滚的烟尘,奔向秦军的侧翼,即使秦兵身经百战,在绝境里心智坚如磐石,但这个匈奴主将天生彪悍,锊力无双,大刀所到之处几乎无人能挡。

  蒙恬也朝他直直奔过来了,兵刃轻颤,强盛劲气随意走,摧枯折朽般,将六名敌人一举斩于马下,然后,他正眼看向呼衍渠, ;他的脸刹时变了颜色,那双严厉的眼睛圆睁着立了起来,血腥的光芒消失了,杀气也慢慢的向瞳孔中间收拢过去,凝聚成灼人的亮点,透着针一般的锋利,牢牢的盯住了对手。

  天下英雄如今近在咫尺,无法言喻的威压随两人的接近出阵而缓缓推了上去,双方的战队像被无形的刀斧劈开一样,巨大的无形之气越撕越大,最终两名主帅策马相视,强盛的风压住了周围的所有气场。

  呼衍渠冷冷嗤笑了声,战场上敌军相见,首当直呼敌首的姓名:“呵呵呵,蒙恬,我们终于见面了,我知你威振天下,因此绝不手下留情,当使尽全力,叫你碎尸万段!”

  蒙恬迎上了他嚣张狂妄的目光,扯起嘴角,发出同样不甘示弱的叫嚣来:“哼哼!苟能制敌,不知道你的实力是否也像你的言语这般狂傲否?”

  呼衍渠大笑,乌亮的眼瞳里却有深不可测的暗茫:“难道你忘了,本将仗持雄兵,屡次攻城拔寨,冲破关谷,先前更破吾弟铁军,威临帝都咸阳?秦自平定天下以来,问谁还有此壮举?”

  蒙恬眼中放出毫无掩饰的嘲笑光芒:“无知狂徒,不过触动了帝国的冰山一角,竟妄自虚言,我蒙恬言过千斤,今日在此断言,你此生功绩盛于此地,也将没于此地。”

  “哈哈哈!我不与你口舌争长,废话再多也不如来实际一战”,呼衍渠扯动马缰,说出了下一铁血规则:“这一战,胜则生。”

  “败,则,死!”

  声音如雷鸣高亢嘹亮,震荡九天。

  蒙恬的刀眉一挑,明亮的眸子里多了一分冷意,大风吹起他身边的锦旗,旗帜垂下的一角已迎来一柄乌金长钺,一双筋骨纠结的双手紧握乌金长钺的三尺把柄,重型兵械扭动,六尺的锋刃“呲”地猝出一道修狭的寒泓。

  蒙恬舞枪抗击,长枪中心竟然大幅凹陷弯曲,连汗血宝马都踉跄了几下。

  “这柄长钺。。。。。。”蒙恬惊叹,背心生寒,他看见对方的头发因为余力震荡而飘起的瞬间,一头褐色长发染着缕缕银丝,那是岁月的霜寒,可对上他的那双眼睛,却仿佛看见了烧红的火炭,蒙恬全力紧握抵御的长枪,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全力以赴,心下暗生敬服,能够舞动这样罕见的霸道武器,这个人的力量当真匪夷所思。

  沙石溅起,蒙恬的汗血宝马与呼衍渠的银褐马交错擦过,对视间,双方兵器各自荡开,这回轮到蒙恬舞动主攻,呼衍渠抵挡时也绝实力绝佳,不愧为匈奴名将,唇边的最后一缕笑容也褪去,他双腿夹马,缓步出阵。

  双方战马从容地迈着小步相视,可随着他俩对战的节奏,周围两军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静了短短的一瞬,两人两马又跃马咆哮,两军观看的军士这才反应过来,战鼓齐名,直震云天。

  蒙恬与呼衍渠战马再次交错,兵器交接,电光火石,汗血宝马与银褐马带动的力量完全被施加到了兵器上,声声金属交鸣,却仿佛惊天海啸,草原上的一切嘈杂声音都被撕裂了。双方一齐压下的余震又施压到马上,乌金长钺被枪头锁住,两柄兵器被他们扭得变形,力量几乎不相上下。

  “不愧为万军之首,秦营劲敌,”呼衍渠冷笑,“确实能与我一战。”

  他的眼中闪着兴奋,嘴上挂着嗜血的笑意,仿佛这场恶战对他来说是一场游戏,一个及其让他享受的过程。

  “你也不不错,可惜废话太多。”

  “呵!”

  话音未落,呼衍渠突然发力,被锁住的乌金长钺孔闪电般撤开,蒙恬的长枪一时失去支撑而走偏。

   ;;气温骤降, ;;呵气成霜。

   ;; ;; ;; ;;整个远景都只能在雾气里浮出一圈浅浅的灰色轮廓来。

  旧伤未愈,新伤又增的蒙毅抚城遥望着战况,不知为何,在这种情景下,竟想起了兄弟俩曾经醉酒时的对话。

  英气勃发的蒙毅吟唱:“黄金赤潮,八荒席卷。”

  蒙恬举着酒壶笑声附和:“醉拔弓弦,莫失莫忘。”

  有时候自己免不了受兄长的教导,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比不上兄长,不管是在长辈还是帝国,他就像在夹缝里左右为难,进退失拒,他一向将兄长视为超越的目标,但矛盾的心理又让他觉得自己此生只怕难以逾越那道坎,那时醉谈甚欢,兄弟第一次敞开心扉谈话,蒙恬说了一番话:世事难料,得失难断,要么经受磨难,越搓越奋,砥砺精神,愤然向前,要么偎难发愁,消沉堕落。要么积极适应,接受指点和帮助,吸取教训和经验。

  前瞻后顾之后,他做出了选择,坚韧自强,千锤百炼,夹缝中的他总是往前挤,削尖脑袋往上钻,朝着更宽阔处前行,有时候蓦然回首,发现自己已经走得很远很远,当前他又被碰得头破血流,甚至差点走上了不归路,但他知道,他不会在这里停止,他还没有到束手无策的时候,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将左右掣肘,继续刀剑风霜。

  “有些障碍是你永远也跨不过去的,迄今为止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因为你面对的是压倒性的神力。”

  伽蓝的这句话萦绕在他脑海,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异类妖魔,竟然以神力自居,岂不可笑?怎么会跨不过去呢,我离极限可是还很远。”

  “少将军,您没事吧?”副将张邗和魏博赶来,想要扶起了他,却被蒙毅推开。

  “没事,伤到皮毛而已,魏博,去把我的武器找回来。”

  “这!”魏博看见他明明已经伤得体无完肤,根本连站稳都很艰难,为什么还要这么逞强呢?要是为了鼓舞军心,那么带伤上阵的他已经做得够多的了,剩下来的一切只需要交给蒙恬大将军,他一定能带领众将士击退敌军。可当这位士兵看到蒙毅坚毅如冰的眼神时,他不得不蛰伏于这样的人,只有转身去找。

  “肚子饿吗?呵呵呵呵!下面全是烤熟的狼肉,战后定让你们饱餐一顿。”

  两个守城官一愣,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周围的军士看着三位领军之人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忽地笑声大作,不禁呆住了。

  “少将军不愧是少将军!”张邗拱手。

  “上次在邗谷关八百人马被匈奴三万人马包围的时候,生死面前,不是也可以这么大笑而行么?”蒙毅换上了另外一套盔甲,忽地大喝,“魏博!我的枪捡回来没有?”

  “捡回来了!”魏博高声回应。

  “拿来!”

  “是!”

  蒙毅透过浓烟,眺望着远处的匈奴军大阵:“此生能够看到这样一场大战,很是欣慰。阵上刀枪无眼,却是武士纵横的地方!你们看这大阵,匈奴军分为了六部阵营,全是豺狼之师,现在蒙家军要以一支军队独战群狼,你们怎么看?”

  张邗脸上尽是坚毅:“黄金赤旅,堪称六国步卒第一,赤旅所到之处,八荒席卷,倘若他们是狼,那黄金火骑兵则是是虎!!堪能以一敌六”

  “好!”蒙毅点头,重新拿起银枪,向着后方一挥:“此关后面直通帝都,乃命门要塞,尔等当誓死守城,切不可让敌军靠近,我不倒下,城不能丢,明白了吗?”

  秦兵听得肃然起敬,跪地连呼:“瑾遵少将军之令!”

  “瑾遵少将军之令,我等拼死也要保城固若金汤!”

  “张邗,随我出阵。”

  蒙毅转身,大步下城。

  “呃哈——”

  呼衍渠的 ;乌金长钺惊世绝伦,这是他的骄傲和狂妄所在,每一刀都势无虚发,运足力道。蒙恬在刀影面前左右招架,战枪纵横,总算保住了守势,期间,波澜壮阔的杀伐之气震荡向四野,雨幕被片片撕碎,场面极其震撼。

  渐渐地,鼓声震人心神,数千军队齐声呼啸,两军声势大涨,呼衍渠的刀势也随之增至顶峰,但他再强,却也劈不开蒙恬的防御,占尽上风,与之相比,蒙恬的兵器要显得柔弱几分。

  “我想要问一个问题。”战斗间,蒙恬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的情感成分,高扬,而又简洁。

  “说!”

  围殴的秦军和匈奴军虽然没有什么举动,但将士们都全副精神维持戒备,蒙恬沉默了一会,深深吸了一口气:“匈奴国分散居溪谷,自幼军长,往往而聚者百有余,然莫能相一,两国相安无事已达数年,今何故霸武强兵,统军南下。匈奴国这么做,是为开疆土拓土,掠夺资源么?”

  “开疆拓土,掠夺资源?”呼衍渠反问。

  “难道不是么?”蒙恬低声道。草原是个苦寒的地方,只有野草长得最好,却不能耕种,南方一年可以熟三季,可北方草原上好年份也只不过出产一季。粮食不够吃,就得死人,如果不打仗,不去抢别人的粮食,根本就难以活下去,这是草原先天的不足。

  周围气温下降到了极点,缓缓的,呼衍渠脸上绽开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不错,时代在改变,赢氏的天下摇摇欲坠了,朝堂之上尽是庸碌愚蠢利欲熏心之辈,朝堂之下反秦势力暗流涌动,你们置这样一个糟糕的国家于不顾,那我们就勉为其难,自命救世取而代之,我有一个长远的梦想,那就是在有生之年达伐天下,你今日与我为敌,死守这样一个空壳有何意义,若蒙将军别有鸿鹄,不如来我这边,你我携手,必能共镶大业,再造乾坤?也不枉苦短人生活到极致,嗯?”

  “哈哈哈,堂堂武士,怎么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蒙恬摇头,盯着呼衍渠的眼睛,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到底是荒野蛮子,愚蠢到了可笑的地步,我蒙家世代受君恩禄,身为股肱臣子,当忠君护国,力保帝国繁荣,国泰民安,今天,你的春秋大梦要至此结束了!”

  呼衍渠忽地放声大笑,笑声方起的一刻,蒙恬带马前突一枪。人借马力上跳,长枪随之转了几翻劈下,一片雪亮的光弧落向呼衍渠的头顶。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呼衍渠知道这次力道非同小可,全力举起乌金长钺,强硬地截断锋弧,戟头几乎被折弯了大半,呼衍渠感觉到手肘处传来了震荡的剧痛。

  “国泰民安,哼!蒙恬,你太天真了,这个世上,永远都不可能国泰民安,自古以来,生生不息的战争在塑造着这个单调的世界,我们为战争而生,因此,”呼衍渠双目如炬,呼声震天:“这才是属于强者和英雄的乐园,不顺应战争的法则,根本毫无存在的理由!凡是强者,都该使出浑身解数通过一轮又一轮的残酷拼争和搏杀,最后在尸体遍野的血腥中摘得属于自己的桂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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