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第239章 耿雯

2015-02-28 作者: 金无彩
  耿美人在蓬莱殿坐立不安。

  既然自己收到了魏充媛的翡翠嬉婴,那么自己做的灯影牛肉就一定会被送去魏充媛那里!

  那东西的佐料里可有不得了的东西!

  魏充媛样样东西不能吃,万一被她吃出来些毛病,可怎么办?!

  虽然能推到她自己身子不好这件事情上,但尚药局既然有能人,就难保不被人发现自己做了手脚!

  怎么办,怎么办?

  耿美人实在是坐不住,索性拿了做小食的工具出来,洗手、打水、和面。

  沈昭容令飞星来通知她魏充媛生病的消息时,耿美人正卷起了袖子,站在灯下仔仔细细地揉着小瓷盆里的面团。

  飞星见到这样的情形便是一笑。

  耿美人的爱好在宫里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景儿。

  她喜欢做吃的。

  自己却不太吃那些东西。

  耿美人的小食,轻易也不往外送。即便是和她在一宫住了两三年的沈昭容,也不过就是在清宁宫例朝的时候,才能吃到一两口。

  后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彼此送吃食。

  入口的东西,太容易被人做手脚,未必是害人,也许还会被陷害。

  所以,耿美人更多的,是自己在房里,关起门来自己做着玩,然后,也许给几个随侍的宫女吃,也许就只是自己尝一口,眉目舒展,或者眉头一皱。剩下的,就都便宜了蓬莱殿的粗使宫人们。

  但即便如此,耿美人擅做小食的名气还是传了出去。

  一旦有了什么人拿了什么号称好吃的东西,偏又有人说其实很难吃,大家争论不休时,便有人提议:“你敢不敢拿去让耿美人尝尝?若是耿美人说好吃,我们就都信了你的话。”

  但耿美人自己,似乎更多的是拿做小食当做自己平心静气的法子。

  沈昭容她们也是渐渐地发现,若是哪一天耿美人自己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开始做小食,尤其是,那小食又费时又费事时,那要不然是宫里正在发生什么,要不然,就是宫里即将要发生什么!

  所以,当飞星看到耿美人又开始低头聚精会神地揉面时,想到现在魏充媛正闹得不可开交,就忍不住会心一笑,脆声道:“耿美人,我们小娘让我来跟你说一声,魏充媛不知吃错了什么,正在那儿上吐下泻出红疹呢!”

  耿美人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神情淡然:“是么?魏充媛一向不乱吃东西的。昭容娘娘告知我这个,是要一起去看望么?”

  飞星笑着摇摇头:“不必了。皇后娘娘着人知会各处,御医已经诊过,魏充媛无恙,只是体质与饮食不和,三五日也就好了,让大家这些日子不要去打扰。”

  耿美人心底大大地松了口气,面上却依然淡淡地,甚至就低下了头去,继续揉面:“那就好。”

  飞星看着她额上项间的汗水,抿嘴一笑,道:“天近四更,耿美人不要劳碌太过,小食可以明日再做,乌青了眼底就不好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耿美人正在用力揉面的动作顿时一僵,片刻又继续了,仍旧低着头,声音却轻松地笑起来:“没事,我正琢磨一个小点心怎么做,一会儿也就睡了。”

  飞星终于忍不住,轻声地呵呵笑着,转身去了。

  待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耿美人抬起头来,举手用腕子擦了擦流到眼角的汗,长吁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松快的笑容,喃喃:“又过一关。”

  回到仙居殿,邹惠妃便上床睡了。

  翌日清晨,仙居殿的人像是在幽隐时一般,卯时初刻,便一个个的都爬了起来,洒扫、盥洗、浇花、喂鸟,种种事情。待到卯时三刻,连邹惠妃都已经收拾完毕,坐在案前,寂不闻声地吃早膳了。

  陶一罐很是清楚邹惠妃的作息,辰正,正是一般的宫殿开始给主子们上早膳的时候,他赶到了仙居殿,叩响大门。

  邹惠妃正在院中闲步消食,见是陶一罐,嫣然一笑,和声问道:“陶司医昨夜辛苦,后来可又睡了会儿?”

  陶一罐苦笑:“哪里睡得着?皇后娘娘那样的眼神儿,简直要把我吞下去的架势。小臣心中忐忑,这不是一大早就来讨娘娘的示下,看看接下来小臣该做点什么?”

  邹惠妃笑着骂他:“别滑头了!我才不管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反倒是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昨儿魏充媛到底是吃了什么东西引起的不适?”

  陶一罐看看周围,宫人们都自觉地躲了老远,只有自己和邹惠妃一前一后地慢慢散步,便压低了声音,道:“委实不是什么吃错了的缘故,而是一种极其类似做菜时所用香料的东西,产自广西,当地人唤作雪子,因为当地极少下雪,这名字极言其少见。不算毒药,却是极易引起胃肠不适,上吐下泻是正常的。但若是跟娘娘殿里偶一用之的水沉和邴阿舍喜做的炸小银鱼放在一起,就能合成另一种急毒——”陶一罐顿了顿,声音更加低了些:“片刻之间便能要了娘娘的命,绝对等不到小臣等前来!”

  水沉?

  银鱼?

  邹惠妃皱起了眉头。

  合成急毒?

  邹惠妃沉吟片刻,低声问:“有没有可能是认错了香料,只是意外?”

  陶一罐嗤笑了一声,轻声嘲道:“那雪子珍贵无比,只怕十年未必收得了二两!若有人拿这种东西跟花椒八角混为一谈,那必是天下第一豪富了!”

  邹惠妃摇摇头,叹道:“可我很少用香,阿舍若做了炸鱼,只怕我也未必会吃其他的东西下酒了——她怎么知道我会何时将这三种东西放在一起呢?”

  陶一罐轻笑一声,低声道:“那个事情就不归小臣想了。那是娘娘的事。”

  邹惠妃忍不得也噗嗤一声笑,骂道:“滑头的你!真不知道王全安怎么会认为你耿介的!”

  陶一罐满面笑容地躬身告辞:“娘娘保重,小臣先回家去睡一觉再说了。”

  邹惠妃也不多说,点头让他自去了,然后自己低头仔细琢磨。

  若是现在去魏充媛那里起了省得吃食也容易,让陶一罐把三样东西合成试验也容易,但给耿美人定罪,可就难了。

  何况,究竟是不是耿美人,自己其实也不确定。

  也许这个人不安好心,但是她,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呢?

  有没有本事把药下到所有人的酒里?

  有没有本事弄到珍贵无比的雪子?

  南疆,广西——

  也许,她只是做了这一件事,另一件事,是另一个人做的?

  若自己中毒那日,器皿上的毒是皇后做的,那酒中的毒,自己更倾向于相信是贤妃做的——

  若是贤妃做了那件事,那么耿美人今日作为,到底是贤妃指使,还是皇后指使,亦或是,她又属于第三个人的势力范围——

  邹惠妃觉得本来日渐清晰起来的线索,又有些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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