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章 先父笔墨

2014-12-11 作者: Eiffel
  有些人揭开你的伤疤,让你雕上花,却还不自知。

  艾非嘴角扬起一弧完美的微笑,“当然记得,这是您老六十大寿时,先父送给您老的笔墨。”

  不是家父,而是先父。

  先父——已经逝去的父亲。

  艾非的毒舌,不仅不给别人台阶下,对待自己更是不留余地。

  凌家老太爷显然注意到艾非刻意的措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好像这才知道,父亲的逝去一直是艾非的心结。

  但是,老人家毕竟是混过商场,就是一闪而过的情绪,然后就笑呵呵地对艾非说,“非丫头,我把这幅字拿出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宋老头说你的书法了得,想让你帮着写一幅字而已。”

  凌老太爷想起那次跟宋老头比字画收藏就来气。

  自己拿了几幅花重金买来的字画去跟他比,没想到那老头这只是拎出一张宣纸,说是一个名家的手笔,让他猜是谁写的。

  凌老太爷一看,写的正是李白的一首古风,秦王扫六合。“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徐巿载秦女,楼船几时回?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

  字体浩然霸气,气势恢宏,张扬跋扈,丝毫不受束缚,甚至一句诗一笔墨连而下,有如神仙般的纵横肆意,来去无踪。

  凌老太爷一看,果然是名家之手。

  然后也不管自己手中的名字画,只管猜是谁写的。他从活着的猜到死去的,宋老头都笑着摇头。最后,凌老太爷愤怒,说,“王羲之!”

  宋老头哈哈大笑,点破迷津,“这就是非丫头信手画的几笔,怎么样?不是名家堪比名家吧!”

  所以,凌老太爷一直想要艾非帮着写几笔,就是一直没时间。

  艾非知道也是轻轻一笑,那次的一首诗确实是自己信手画的,看见宋老爷子那有笔墨就禁不住出手写了几笔。

  艾家算是书香门第,只是到了后来越来越不像。艾非跟着父亲学过几天书法。后来父亲看了艾非的字,也是自叹不如,宋老爷子说这就是天赋。

  后来,父亲去世后,艾非再也没有动过笔。

  宋老爷子那副是唯一的一副字。

  艾非得知原因,才笑着对凌老太爷说,“我也就是乱写而已,您老要是想要,哪里用得着求,叫来我写就是了。”

  老人家平生没什么喜好,就是喜欢收藏字画,听戏喝茶。一听艾非愿意,喜形于色,“那现在就可以写吧,非丫头?”

  “当然。”

  “快点备笔墨纸砚!”老人家立刻朝人喊起来。

  凌宇看老人家脸上的喜色,不禁一笑,“爷爷,早就备好了,”然后转向艾非,“艾非姐直接搬到这里来?”

  艾非微微点头,凌宇立刻召人来。

  艾非上前,突然感觉到左手一痛,才反应过来,戒指上的针还扎在手里呢。转头向老人家歉意一笑,“爷爷,您先等一下,我先去洗一下手再说。”

  凌老太爷知道有的人写字前讲究净手,也没在意,点点头。

  艾非看了一眼旁边的子殊,“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说完,艾非就朝洗手间疾步走去。

  艾非伸开手,鲜红的血已经布满满手掌,银色的狐狸戒指上也满是血,尖锐的针头闪着寒光。艾非咬着牙将戒指上从手指上脱下来冲洗干净放在洗手台上。

  水哗啦啦地从指缝间流过,冰凉的水将鲜红的液体冲散。

  外面寿宴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传来,艾非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暗自叹息,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定力。

  “没想到,艾总还喜欢自残。”一道深沉的声音传过来,语气中是掩饰都懒得掩饰的讽刺。

  艾非转头,凌然噙着微笑靠在走廊上的墙壁上,好整以暇地观望。

  “我以为没人看见呢?”艾非低头自嘲一笑。

  凌然轻笑出声,“艾总,是不是太小看我啦?”

  “哪敢,你可是堂堂的凌大总裁,”艾非头也不抬地继续在水流下冲着一直冒出的血珠的手指。突然有些累,不想跟这奸商打神经战。

  凌然眼睛盯着艾非的侧脸,没有说话。水流潺潺的流着,大概是灯光太过惨白的原因,她的脸上看来竟有些淡淡的哀伤。

  凌然暗自嘲笑,那个女人怎么会哀伤这种情绪。

  “凌总裁来有什么事吗?”艾非突然抬头,凌然盯着艾非的眼神迅速一转。轻咳一声,“没什么事,帮艾总送止血的东西。”

  艾非一看,那奸商手中确实拿着医药袋,内心轻哼。怕扰了他家爷爷的寿宴吗?

  “那还真要多谢凌总裁了,”艾非甩了一下手上的水,放在烘干机上烘干,然后拆掉手肘上绑着的蓝色丝巾,绑在手指上,朝凌然一笑,“不过,我怕药里有毒。”

  “艾总裁,还真是处事谨慎呢!”凌然也不在意,随手将医药袋丢进垃圾桶里。

  艾非往回走,经过凌然时,抬头一笑,“对付你凌总裁,当然要事无巨细。”

  凌然深深地看一眼艾非,轻笑,“是吗?”

  “当然。”艾非抬脚就走,凌然也跟上去。

  “那艾总可知,你今晚可是在我面前暴露了两个弱点。”

  艾非眼神暗了暗,“知道,”但是语气依旧轻松,“不过,我要是在美国发现凌总裁的人我绝不会放过。”

  “放心,我也不对心思单纯的人出手。”

  “那就好。”

  两个人像谈天说地一般聊天,不消一会儿就走回了前厅。

  中间已经摆了一个檀木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子殊看了一眼跟在艾非旁边的凌然,嘴角淡淡一笑,拉过艾非,轻轻地握了一下她手,笑着问,“手怎么冰凉?”

  “刚才冲了一下凉水,没事,”然后艾非转向老太爷,“爷爷,您老想让我写什么?”

  老人家略一沉吟,“写苏东坡的人生十六乐事怎么样?”

  艾非走到桌前,拎起毛笔,微微一笑,“当然遂了您老的心意,不过写不好您老可别怪我就是了。”

  “不怪,不怪,”老人言辞间略有催促,“非丫头,赶紧动笔。”

  “那我开始啦,”艾非一笑,将毛笔放进研好的墨汁里,蘸了几下,提笔,在镇纸压平的宣纸上,起笔惊鸿。

  子殊凝目看着人群中间的艾非,眉眼间带笑,微微有些激动。今晚,自己家爱妃的魅力散发的有点太过了吧!

  灯光下,一身长裙,美若异域公主的艾非垂眼,纤细的手指执笔,让笔上的墨汁在宣纸上肆意挥洒。

  本应是奢侈浮华的场合,在艾非挥笔的那一刻,满室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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