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情何物 就中更有痴儿女

  第二天，自感丢了脸面的唐树君无颜呆在姜家，在姜雪波的隆重礼送下，带着大哥唐家贤的骨灰，以及实实在在拿性命换来的巨额银票回归唐门。他面色平静，看不出有任何异状，连一旁察言观色的姜雪波也由衷赞叹这个年轻人的城府有山川之险。

  唐树君纵马踏上官道，一路驰骋，被他抛在背后的姜雪波越来越小，终至不见。他这才飞身下马，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原本的阳光俊朗被扭曲狰狞所代替，鬼气森森，望而生畏。

  唐树君此次的捞金之旅可以说是一败涂地，大哥唐家贤惨死敌手，自己又情场受挫，被一个乡下土老帽的女儿无情拒绝。这对于一向自视甚高的他来说，是一个洗刷不掉的耻辱。

  刚才在姜雪波面前，他还得维持所谓的世家子弟风度，现在身周空旷无人，正好把满腔的暴怒痛快地发泄出来。

  现在的唐树君满满的都是对刘家人的仇视，身边的马儿喷了一个响鼻，听在他的耳朵里也是充满了嘲讽之意。他根本不考虑马儿驮着他走到这里的功劳，摸出一大把蝴蝶镖，信手挥洒而去，可怜而无辜的马儿眨眼间变作刺猬，一只浑身插满蝴蝶镖的刺猬，长嘶一声，痛苦倒地。

  唐树君丝毫不觉，跺着脚对着天空骂道：“刘家听着，我不把你刘家整得家破人亡，我不是唐门子弟。刘诗晴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婊子，日后非叫你哭喊着求我收留。不过我还是会把你送到最下贱的窑子里，彻底撕掉你故作清高的幌子，让你知道惹我唐树君的悲惨下场。”这个一向顺风顺水的唐树君已经完全入魔，不能以常理度之。

  良久良久，唐树君才恢复了人色，稍稍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髻，又是一个翩翩美男子。他摸了摸背后的骨灰，发动唐门独步武林的轻功，消失在大路尽头。

  刘一刀把从马家搜刮而来的珍稀药材全部送给了梅川酷和林惊鸿，两人也不客气，道谢一声全盘收下。

  可惜的是梅川酷把药材糟害了不少，透支的生命活力却是一点也没有补回来。反倒是叽叽喳喳沾了不小的光，不但旧伤痊愈，而且隐隐有突破到七级的迹象。

  梅川酷顶着一头白发，倒也看得开，大大咧咧地说道：“反正我吃药也没有效果，不如全部让给这个叽叽喳喳，看看它能给我们一个什么样的惊喜？”众人一想也是这个理，也就随他去了。

  在梅川酷想来，本少庄主既然吃药无用，还不如把药材全部让给叽叽喳喳，这个怪鸟进级了，我兄弟的生命也有了一份保障。

  不得不说，林惊鸿结拜的这个大哥绝对够格，无时不刻在想着自家兄弟的安危。作为男人，这样的兄弟有一个已经足够，便没有枉来世上走这一遭。

  在这四、五天里，最最别扭的当属刘诗晴，自从她拒绝了求婚的唐树君，便隐隐约约有了心事。直接表现就是寻找借口来见林惊鸿，不是来接弟弟回去，就是送弟弟过来。总之，连年幼的刘天风也感到了不对劲，一个劲地嘀咕：“林大哥是我的大哥，姐姐你一个丫头片子尽管来搅和什么？”

  刘诗晴脸色通红，一个大爆栗立刻叫这个多嘴的弟弟哭着去找老爸告状去了。她却是一跺脚，脸色微红，欲走不舍，还是去找林惊鸿。不过这次的理由却不一样了，见到林惊鸿就问：“哎，你见到我的弟弟了吗？我找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

  林惊鸿有点不明所以，茫然摇头。

  刘诗晴看着他那老傻特傻的模样，有点气急，可又发作不得，只好狠劲地跺了一下脚。她心里明镜似的，自始而终，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搅风搞雨，人家又不知道。

  刘诗晴深知，自己对这样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产生这种说不清楚的情感，说出来可能把别人的大牙笑掉。可她也没有想想，自己也不过是十五岁，正是少女做梦的年龄。再说了，这爱情就像公交车，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而这刘诗晴正好赶上了这一班公交车，哪有什么办法？这就是时也，命也，强求不得。

  刘诗晴用小巧的红皮靴揉搓着地面，等着林惊鸿说话。林惊鸿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愣在那里，两个人一时无语。

  幸好梅川酷一头撞了进来，大声惊呼道：“今天从武功郡方面传来消息，距离我们中平镇三百里有一个小山沟，叫做刘罗锅沟，该处民风淳朴、与世无争，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三天以前，却被人以极其恶毒的手段屠了这个刘罗锅沟，一百四十六个村民全部被点住穴道，推进大火活生生烧死。”

  刘诗晴吓得捂住了红嘟嘟的小嘴，杏目圆瞪，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丧心病狂之辈才可以下得如此狠手？

  林惊鸿则是另有所思，暗恨老天爷不开眼，导致当今世道恶人当道、好人遭殃，正气不举、邪气横生；同时也恨自己实力弱小，不能彻底打烂砸碎这鬼世道，再造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两个小人都因梅川酷的突然闯入而忘记了刚才的尴尬。

  梅川酷继续汇报着进展情况，“据说，武功郡论武堂分堂已经召集精兵强将前去探查，争取将这个丧尽天良的狗杂种缉拿归案。”他一边传达新闻，一边也是气的嗷嗷叫，很是遗憾地叹道：“可惜我不在武功郡，否则也可以参与此事，力争还一百四十六条冤魂一个公道。”

  梅川酷滔滔不绝地汇报完毕，才感觉到自己在这里有点超级灯泡的感觉。他悄悄朝着林惊鸿伸出大拇指，点了几点，大声喊道：“我什么也没看见。”顶着一头白发扬长而去，也不顾及自己还是一个六十多岁老前辈的模样。

  刘诗晴红着脸一跺脚，也跟着跑了出去。林惊鸿忽然发现，这刘诗晴似乎很喜欢跺脚，动不动就来一下。

  第二天，林惊鸿决定回牛家庄一趟，把义父牛三胖的大仇了结。这牛家的一窝坏蛋已经多活了很长时间，也到了清算欠账的时候了，王天卓和梅川酷自然是义不容辞，陪伴前往。

  刘一刀知道这三人前去小小的牛家庄寻仇，那是十拿十稳的事情，自然不屑于同行。再说了，中平镇这边大局初定，需要重新划分势力区域，确实也抽不出身。

  刘天风难缠着要跟去凑热闹，被刘诗晴一个大爆栗打了回去，自己却是堵在门口一动不动，一双妙目看着林惊鸿，似有祈求之意。

  刘一刀不明其意，王天卓却是神目如电，一眼便看出刘诗晴的小九九。微笑着求情道：刘兄弟，不如教令爱也随我们去牛家庄一行吧？反正也没有什么风险。”

  刘一刀对自家的女儿也比较宠爱，便答应了女儿跟随前行，只有刘天风撇着小嘴，抽抽噎噎。

  林惊鸿一行四人施展神行术在大路上疾奔，三个时辰以后，高岗上的牛府便远远在望。他们计议一番，改向直奔镇魔山，来到牛府背靠的大峭壁上，居高临下往牛府观瞧。

  夜幕下的牛府，灯火点点，占地极广，层层叠叠的屋顶连成一片。好像一头盘踞在黑暗之中的巨兽，张着狞恶的大口，不知道吞噬了多少良善人家。

  要按照梅川酷的意见，不管三七二十一，破门而入，不管不顾向里面杀，三进三出，直到杀完为止。王天卓和刘诗晴沉默不语，只是看着林惊鸿如何安排？

  林惊鸿摇头道：“我的仇人只是牛家，和其他人无关，我们还是不要杀太多的人吧！”王天卓和刘诗晴暗暗点头。

  王天卓凝出一副真气吸盘手套，飞身下崖，壁虎一样粘附在峭壁上。手臂交替之间，好像下楼梯一样轻松，不一会儿便踩到了实地。梅川酷有样学样，尽管不太稳当，最后也安然落地。

  剩下的林惊鸿和刘诗晴，一个武师，一个武帅，没有真气成兵的本领，只好干瞪眼。王天卓也不帮忙，远远地站在下面看他们的应变。梅川酷在这方面大有他父亲梅老庄主洒脱性格的遗传，更是配合的不遗余力。

  在来的路上，几人已经达成共识，王天卓等三人作壁上观，报仇之事由林惊鸿一力承担，尽量不要假手他人。一是由林惊鸿报答一番牛三胖的抚养之恩；二是趁机作为初涉江湖的历练，王天卓总不能跟他一辈子吧？

  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别人是替也替不来的。刘诗晴虽然有点不乐意，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到时候见机行事罢了。

  两个人计议一番，林惊鸿想出个怪主意。刘诗晴脸色微红，取出自己贴身佩戴的鸳鸯双刀，她挑出其中的鸳刀递给林惊鸿，自己则留下一把鸯刀。

  刘诗晴把鸯刀牢牢刺进峭壁，一跃而下，凌空挂在峭壁之上，夜风吹拂，衣袂飞扬，好似月宫嫦娥降下凡间。她抓住林惊鸿的右手往下一甩，林惊鸿飘飘摇摇地降落下来，手拉手地悬挂在刘诗晴的下方。林惊鸿左手持鸳刀轻轻一送，刀锋长驱直入，刺入石壁内部。他大吃一惊，想不到这把不起眼的小刀竟是如此的锋利。刘诗晴即使身在他的头顶之上，也清晰地感受到林惊鸿的震惊。她抿嘴一笑，轻轻拔刀下落，转眼变作手拉手悬挂在林惊鸿的下方。

  就这样，两个人翻跟头一般上下互换，一截一截地翻了下来。站在下面的两个人看的目瞪口呆，头一次见到如此匪夷所思的攀岩方法。

  在刘诗晴的心里，只愿这个峭壁永远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抓着林惊鸿温暖而干燥的小手，感受着林惊鸿手心里传来的灼灼热度，直到永远。

  峭壁再高也有尽时，刘诗晴脚底一实，踩到了牛府的土地。她心里一阵怅然若失，不知道今生有没有机会再体验这种奇特的感受。不过，这个情根深种的清丽女子知道，这一晚的情形，将永远烙印在她的脑海深处，三生三世也不会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