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第185章 儿子不孝

  四月初的夜晚，空气还有些凉气，黑色的车窗上倒影出男人沉默平静的面孔。

  他一下飞机就换了一身精干的衬衣和西服，衬衣领口解开，露出蝴蝶展翅般的锁骨，形状漂亮，袖子挽到小臂半截，一只手臂上光滑紧实，另外一只手臂上则露出一道狰狞还没完全愈合的伤疤。

  司机小李将车开得十分稳，小心翼翼的从后视镜里窥到后座男人的表情，小李喉头偶尔滚动一下，话堵在嘴边，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主人家的悲伤难过，恐怕不是他们这些工作人员能够安慰的了的。

  “小李，先去一趟老宅。”陆云锦双腿交叉架着，右手掌心覆盖在膝盖上，后背仰靠在背椅上，双目笔直地看着前方漆黑的道路。

  “二少……”小李最害怕陆云锦提出这个要求，握着方向盘迟疑着说道，“太太在您的别墅里，老宅那边……”

  早就已经被陆云清侵占入住了。

  小李听说房子都被陆云清毁了一半，他担心陆云锦触景生情。

  “老爷的牌位还在老宅里，”陆云锦谈及到父亲，眉宇之间浮起一阵惭愧和悔恨，“再怎么说，我也得去看看。”

  陆云锦说这话的事情，完全没有平常尊贵的架子，像是在跟朋友平静的倾诉一个原因。

  虽然出门前太太已经交代过不要让二少回老宅，但是小李从后视镜里看着陆云锦的表情，终究还是不忍心，想了想，一咬牙，方向盘一转，朝着老宅的方向行驶去。

  “二少，我陪你一起去。”

  陆家老宅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宏伟，偌大的一幢别墅，足足有一大半被强制拆掉，零落的砖瓦堆在原地，还没有来得及拖走，剩下那一部完好的部分，门厅的罗马浮雕柱子上，还能看见不久前这座宅子存在的威严和奢侈。

  半幢别墅仿佛被砍掉一半身体的怪物，奄奄一息的躺在漆黑的夜里。

  整个宅子里，只有一个房间里开着灯。

  小李轻车熟路的将车开近，却在一百米左右停了下来，这时，从车里已经隐隐绰绰能够看见房子的被拆掉的大致模样。

  “二少，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陆云锦已经打开车门，迈出长腿，走出车内。

  黑夜里，没有路灯的车道上，陆云锦的肩膀挺拔，双腿笔直，脚下步子十分坚定。淡薄的雾气勾勒出他硬朗修长的轮廓，他背影在落魄别墅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坚硬。

  司机小李赶紧将车靠边停好，下车快步追了上去。

  别墅里一片漆黑，乌沉沉地一个人都没有，花圃里的植物被拔掉了一半，假山也被人用泥土埋平，视线所及之处，凄凄惨惨，花木凋零。

  陆云锦走到门口，抬步一阶一阶的走了上去，他在门口站了片刻，低头看着脚下上好大理石上乱七八糟的划痕。

  陆老爷子生前最喜欢门厅处的几块汉白玉纹路的大理石，说这几块石头看起来温润，一点儿也不冰冷。

  陆云锦缓缓地抬手，敲门。

  “吱呀￣”悠悠地一声，还没等陆云锦的手指叩到门上，大门自动打开了。

  陆云锦身前的视线随着大门逐渐打开，渐渐地开阔起来，客厅的水晶灯缓缓亮了起来，照清楚了客厅里的摆设布置。

  大厅因刚办过丧失，到处都是蒙着白色的绸布，最中央点着电子蜡烛，火红的仿真火焰燃烧着，照亮最中央的两个牌位。

  “生父陆叡、生母李琴之灵位。”

  陆云锦缓缓踏步走了进去，盯着其中一个黑色的牌位，上面贴着陆父严肃紧绷的黑白照片。灵位周围花圈围簇，显得过世的人更加凄凉。

  小李跟在陆云锦身后迈着小步走进来，打量着客厅里的一切，大约是因为没有人打扫，许多家具上又蒙上了灰，再加上晚风阴森的吹进来，白绸飘荡，窗户的缝隙里，仿佛又厉鬼在嘶吼不甘。

  “二少……这儿、这儿有点恐怖啊！”小李背后汗毛竖立，吞咽了一口口水。

  “咚！”的一声，陆云锦双膝落地，在陆叡的灵位前重重地跪下，额头触地，嗓音嘶哑隐忍：“爸，儿子不孝。”

  小李先是一怔，看着陆云锦深深伏下去的身影，想到这个男人平日的骄傲和父亲去世对他的打击，鼻子一酸，眼眶泛泪。”

  “嗒、嗒、嗒、嗒。”从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一袭黑色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出现在楼梯口，静静地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客厅里的两个人。

  小李心中发毛，慎得慌，后退两步，抬头看着那黑影子。

  黑影子脚下步子迈开，慢慢地下楼，黑暗中的五官渐渐被呈现在灯光之中，看见大厅里跪着的陆云锦，嘴角浮现出一丝滑稽讽刺的微笑：“你现在才来，是不是晚了点？”

  陆云清来到客厅，环视了一圈，似乎在找人，“咦？余南乐呢？没有跟你一起来？”

  陆云锦对陆云清的话置若罔闻，他来，只是为了给父亲上一柱香，面对陆云清的挑衅，他沉得住气。

  “要我说，余南乐这个女人也真的是蠢，一个曾经狠狠伤害过她的男人，她居然还肯帮忙照顾，难道就不怕这个男人再伤害他一次？”

  陆云清若有所思，摸着下巴，“还是说，你对她还有点利用价值，她还舍不得抛弃你这颗棋子？”

  陆云锦对着陆叡的灵位深深鞠一躬，他清冷的五官仿佛被雕刻出来，没有半点儿表情，即便是听到陆云清谈及余南乐，他也始终维持着平静。

  永远不要让敌人抓住你的软肋。

  陆云锦上完香，转身离开。

  “这就走了？”陆云清显然对陆云锦的不反抗有些失望，“这房子明天就要拆完了，你难道也不争取一下？”

  话一出口，陆云锦果然停下脚步，转头冷漠的盯着他，黑色的眸子里隐隐火光跳动。

  陆云清嘴角无声挑起一丝笑容，他就喜欢看陆云锦这幅样子，分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可是他却还想要绝望挣扎，像是罐子里的蚂蚱。

  陆云清甚至挽了起袖子，等着陆云锦冲过来和自己对打。

  “随便你。”

  冷漠平静的一声在风中凝聚，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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