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80章 问情深 我终究不如他

  空寂的紫霄殿后庭，夜寒一遍遍的抚摸着琴架上的瑶琴，眼底透着无尽的眷恋，长发随意的飘洒，让他整个人都被悲伤笼罩着。

  这里的他不是紫霄正殿里高高在上、冷峻决绝的神君，只是一个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的落寞男子，脆弱的让人不忍碰触。

  门边的女子轻轻一叹，这一幕她已然看了几千年，心似乎已经麻木，世人皆想修仙成神，可有几人知道，纵然为神，亦有无可挽回的憾事。

  看着夜寒如今的模样，那女子又是一声叹息，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凝神于浩瀚的星空，夜寒自嘲的牵动了一下嘴角。

  多久了？他已经记不得了，不记得这里究竟沉睡了多久，不记得自己在这里等了多久，不记得这琴架上的弦音闲置了多久。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唯一不会仰视他的女子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了，或者只是为了惩罚他当初的私心，所以藏躲了起来……

  这空旷的院子里似乎还能见到她偏偏起舞的曼妙身姿，惊喜的伸出手，才发现，眼前所见的不过是个幻影。

  如今没有人会在观星台上，陪他弄弦舞剑、对酒当歌。

  暮然回首，原来一切真的是回不去了……

  数千年前天狗食月霍乱人间，为还人间一个安宁，她舍弃月神之尊，以元神为引，将其封于幽冥。

  过往已逝，却仍历历在目。那锥心之痛，虽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仍不曾减少分毫。那是他第一次惊慌失措，也是他第一次无可奈何……

  突然想问一声那个人，当时是不是亦如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她神魄飘散，无力挽回，那么痛彻心扉，却无能为力。

  他们几乎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存在，却依然无法守护自己最在意的人。

  也许当初不那么恃才傲物，不可一世，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或许真的只有失去了，才会冷静，才会觉得自己错了，才会发现当初的坚持竟是那么可笑？

  神如何？魔又如何？他恨，恨的不是被封于幽冥的天狗，而是自己和‘他’，恨自己的冷漠凌傲，自以为是；恨他的清绝狂傲，不可一世。

  所以无措的她，才选了最直接的方法，替他们去承担，去弥补。

  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是他们让她太累，所以她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惩罚他们？

  不会的，她是那般美好，她的世界里连“恶”这个字都不复存在，又怎么会去惩罚他们？

  这是在亵渎她啊，她的善良，自己最是清楚的，所以才会更恨自己，觉得自己不堪。

  她会惩罚的只有她自己啊，她一个人抗下了所有的罪责，明明那么恬淡的一个人，却是那样的无畏，是他们低估了她，错看了她……

  还记得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在他们眼前慢慢消散，她的笑容依然那么纯净。

  没有怨恨，没有恐惧，那么娴静安和，仿佛一切于她不过是一曲终了。

  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歉意。

  “你要照顾素染和我的弦音喔！”，是她对自己最后的嘱托。

  她是懂他的，知道高高在上的他，其实是寂寞的，所以为他留下了牵绊。即使是在她生命的最后，她想到的依然是别人。

  只是她不会知道，自她之后再也没有谁能让弦音发出声响，素染虽陪在他身边，却再也不是那个爱笑的小女孩儿了……

  心又开始痛了，这是神不该有的感觉，可那种无法言喻的痛，自她离开后就一直盘旋于心间，挥之不去，渐渐的竟已成了习惯，似乎在无声的提醒他，她曾经来过。

  “初尘，我终究是做不到啊，你真的不再回来了吗？”望着近在咫尺的星辰，夜寒眼神迷离，喃喃自语。

  半晌，将头转向门边的女子，略带疑惑的看着她。“素染，她回来了么？”

  “神君问的是谁？”素染淡淡的开口，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夜寒身侧。

  “你和我竟真的这般生疏了……”自嘲的笑了笑，夜寒站起身子。

  打量着身旁的这个女子，冷静的脸上已看不到往日的娇俏可爱，岁月虽没有改变她的容颜，却带走了她曾经的灵动，“果然她不在了，连你也只是副躯壳罢了！”

  “变成躯壳的难道只有素染么？”素染看着夜寒，眼神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

  夜寒无声的点了点头，是啊，自己何尝不是行尸走肉呢？当年意气风发的神君，如今也不过是借酒消愁的断肠人而已。“那一天，我似乎在千玥身边看到了那个人……”

  转头看向夜寒，素染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嘲弄，“那个人？不是早就死了吗？”

  夜寒微微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素染，“他死了？！这不可能！”

  他是魔界的至尊啊，这三界六道中希望他死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能如愿，纵然是当年的自己，对上他，也不曾占到丝毫便宜，这样的存在，会死？！不对，难道是……

  “传闻而已，他自千年前初尘神魄散去后，便也跟着消失了，是生是死无人得知……”素染的语气依然淡淡的，没有一丝温度，只是在说到初尘的时候微微起了波澜。

  “他不在魔界？”夜寒诧异的看着夕颜。

  “似乎不在，之前魔尊消失，墨岩镇守魔界，倒也太平。但是几千年前，墨岩也突然消失了一段日子，魔界混乱不堪，就在那时候，魔界出现了另一个人，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成为了新的魔尊。就连后来墨岩出现，也甘愿被他收入麾下。”

  “噢？”魔界居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他似乎对魔界忽略太久了。“那人是谁？”

  “魔尊——赤炎！据说是可以和神君大人抗衡的存在！”素染略作沉吟，微微蹙起了眉头。

  “笑话！除了那个人，魔界岂会有人能与本君一决高下？”夜寒对素染的说辞不屑一顾。

  “神界能出现一个和初尘容貌九成相似的千玥，魔界难道不能出一个和那人旗鼓相当的魔族吗？神君若有疑惑，不妨亲自下界去查看，素染只是婢女，所知不多。”

  几乎是一瞬间，素染便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将头转向星空，语气又回复了往日的平淡。

  看了素染片刻，夜寒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还在气我，问情深，我终究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