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大战在即

2015-09-29 作者: 兰台公爵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说玄逸之?”凌月眉毛一抬,已经到唇边的茶盏猛然一顿,看着坐在对面的任宇驰,“怎么好端端的问起他来了?”放下手中的茶盏,下意识的看一眼里室里正拿着毛笔一脸苦大仇深的若水,迟疑片刻,站起身来扯一把任宇驰的袖子,走出门去。

  最终停在院里载着水莲的大缸旁。

  “你去找他了?”凌月伸出一根手指轻触水面,荡开一层又一层涟漪。

  “昨晚聊了几句。”任宇驰答得随意,目光停留在凌月脸上,“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招惹上他的?”

  凌月抬头看住任宇驰,一脸玩味,轻声一笑:“看样子你是在他那问不出什么,又来找我了。”伸手抚上他的胳膊,“倒也没什么,当初去救方楚和若水,倘若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原本这些事是不打算让任宇驰知道的,可是事到如今,倘若不跟他说清楚,想必日后的麻烦会更多。况且凌月现在非常清楚的知道,任宇驰之所以留在这都是因为她,要是还瞒着他,她多少有些狠不下心。

  任宇驰眉头募得皱紧,反手抓住凌月的手腕,脸上隐隐有着怒气:“是不是我不问你就永远不打算说?”

  这分明就是质问。凌月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看他:“有些事我自然知道瞒不住,但是若真能多瞒一阵,我倒是乐意的很。”说着抽出被任宇驰紧握的手,移开目光,“你今日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的,还有其他什么事?”

  呵,她倒是什么都知道。任宇驰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司马皓轩预定于十二月初一之前反攻。”

  十二月初一?司马皓正登基之前!

  凌月猛然间反应过来,转头瞪着任宇驰,语气里似有责备:“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么?”任宇驰双手抱在胸前,眯眼看着凌月,目光上下打量她一圈,“你现在伤还没好全。拖着这么副身子你以为你能去哪?况且司马皓轩是有意不想让你知道,他的意思你难道还不明白?”

  是,凌月她都明白。不过是为了她考虑,不想让她再犯险,自她受伤回来的这些日子,她就真的被层层保护起来,外面有什么事都不会告诉她。可是真的以为这样对她就是最好的么?

  她凌月并不是被人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就算现在一身病痛又怎样,她照样可以帮着司马皓轩出谋划策,可是······

  这样的保护,真的是让她既感激又痛恨,这种这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才是让凌月深刻的体会到难堪和愤怒。

  扶在水缸边沿的手莫名一阵用力,手指关节都隐隐有些泛白。

  任宇驰见她如此,心底溢出一阵隐痛,覆盖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两下又握紧,才开口:“你也得知道司马皓轩的为难。毕竟你上次受了那么重的伤回来,现在都还没有好全,你想帮他的心我能理解,但是如果你自己的身子都照顾不好,真的要起兵反攻,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凌月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一句,手上的力气徒然松懈下来,转头望着任宇驰,一脸错愕,她声音竟然在颤抖:“宇驰,是不是你也觉得我现在就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好在这将养着。只要每天提心吊胆的为你们担心就可以了?”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袖手旁观,你这么说,不是在激我么?”

  一股莫名的火气突然涌上心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从剧痛中醒来的傍晚,窗外是漫天满眼的火烧云,火红的照耀着整个天际。然后她听到方楚的声音,告诉她,殷冥不知去向。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直接从榻上翻身而下,想要夺门而出去找殷冥,可她到底是身受重伤,又昏睡多日,根本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还没迈出一步,就一个踉跄,直接跪倒在地。

  此生从未有过那么狼狈的时刻,还是偏偏在这种时候。难以置信的回头望向拖在地上的双腿,恐慌在一瞬间遍袭全身,当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天塌了。

  多么想要痛苦流泪,可是眼底却是一片干涸,脸上也是一片空白,她张大了嘴巴想要嘶喊出声,可是除了喉咙里的阵阵细碎呜咽,什么都听不到。然后就感觉到方楚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他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微弱却清晰:

  “师姐,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就是这一句,支撑着凌月终于熬过了那段晦暗的时光,可是现在——却再也看不见方楚的脸,再也听不见他低声叫她一句“师姐”。

  这一刻的心痛不言而喻,凌月感觉到自己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心底压抑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以不可挽回的姿态将她淹没。自从数月之前方楚命丧戮之手之后,凌月就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心情,旁人见她似乎并未有什么不同,但是她心底却非常清楚的知道,她不是不痛,只是不能表露。因为倘若连她都无法坚强,又要怎么去保护身边的人?!

  而此刻,她却是再也无法压抑了。那在心底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如同长期休眠的火山一朝爆发,不可收拾。那炽烈的岩浆排山倒海翻涌而出,所过之处,所有悲哀和伤感统统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滚滚而来的愤怒和仇恨。

  任宇驰眼看着凌月眼底闪过一抹决绝,就见她嘴角扬起一丝很久都不曾的冷笑,她静静看着他,浑身散发出寒气,清淡的却让人无法忽视,幽幽开口,如同吟诵:

  “宇驰,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你回去吧,事到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保护好如烟和忆冬,其他的事情,我自有主张。”仿佛不经意间抽回任宇驰握着的她的手,转身,直接进屋。

  任宇驰看着她最终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微微有些发愣。这许多时日以来他每次见她都觉得她很是疲惫,身子软软的仿佛使不上什么力气,而刚才,她却又像是恢复了以前的模样,直挺的腰身仿佛一把利剑贯穿她的脊椎。而她转身之间的眼角冷冷的一瞥,又带着几分疏离和漠然,却是丝毫不见前几日的哀愁,嘴角紧抿不留任何缝隙,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坦然孤傲,突然之间就有些恍惚,她那样子,真的是似足了殷冥。

  嘴角扬起一丝浅笑,眼中却是飘过一丝悲哀,任宇驰忍不住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殷冥啊殷冥,倘若你现在知道凌月如此为你,不知你心里是何感受?

  低头转身,下意识的握紧身侧长刀,想起昨夜玄逸之问他的有关殷冥的事,当时他还有些诧异,凌月为什么会跟玄逸之说起,要知道有关殷冥的事情凌月可是从未告诉过旁人的,就连妙笛和若水都不曾知晓全部,可她却偏偏说给玄逸之听,更是令人费解,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

  因为没有目的,所以很多人和事就会显得简单很多。而凌月当时定然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认为自陵兰一别之后,此生定然和玄逸之不会再相见,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而更深层的原因是,她也需要倾诉,但是身边的人过于熟悉,并非是最好的对象,而玄逸之不同,两人原本没有什么交集,就算偶然遇到也是巧合所致,然后忙完各自的事,匆匆别过,从此杳无音讯。

  但是这世上的事永远都不如人所愿,现在玄逸之人就在江南,更是身在这荷园之中,而且看样子是专程为她而来。任宇驰眉头募得一紧,似乎在这其中感觉到了其他什么细微的东西,但是仔细想过之后便又觉得释然。

  脑海中闪过玄逸之的样子,他昨日独站阁楼之上的那种清冷,从背影来看却是有几分像殷冥,而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却更与凌月有几分相似。

  原来是这样——

  因为是同类,所以才更好接触,而他们不知,就因为是同类,所以当被对方伤害,才最是让人难以接受。

  虽然明白这样的道理,但任宇驰也决计不会把这些话说给凌月去听,毕竟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况且如凌月一般的性子,最是讨厌别人干涉她的生活,更不要提干涉她的思想。她愿意做的便让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也不要去强迫她。这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思及至此,任宇驰也多了几分释然,加快脚步往前院赶去,才走了没几步却看到曹子俊正倚墙而立,双手抱在胸前,怀里的长剑迎着阳光反射一片明亮,稍微有些刺眼。

  “子俊兄是在等我么?”任宇驰微笑着走过去,站他面前。

  任宇驰直起身子,弯弯嘴角,缓缓道:“王爷叫你过去,应该是有关过些日子举兵返京的事情。”

  “这么快?”任宇驰眉头微蹙,倒也没有丝毫惊讶,略一点头,手一摊:“那走吧。”

  曹子俊表情突然有些不自然,往前走了一步,看一眼任宇驰身后,压低了声音道:“王爷的意思是,这件事不要让凌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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