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华一身白衣，墨黑的发高高的束起，束得是个复杂的花样，不像她简单的一束，手中握着一把折伞，同央燃在亭子那头边说话边渡了进来。

  “央燃，还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新徒顽劣，一个不小心，便被她逃了出来，今儿的功课也全耽误了去。”

  “臣下还真不知道，这次请了君上来做夫子，琉璃一向得我喜爱，一看她掉眼泪便将她留了下来，耽误了君上的事是臣下的错，请君上看臣下一分薄面不要将她罚得太狠了。”

  “那是定然的。这个徒儿我甚是喜爱，怎会罚她。”

  “君上既然驾临了便用过膳再走吧！这小妮子嘴刁，喜欢吃的菜也是上品，顺便品一下她酿的桃花姬，也是难得的珍酿呢！”

  “那我便不推拖了，我顺便带了些桃花蜜片来。”

  说着重华便从袖里翻出一个陶罐，打开密封的罐口便有一阵桃花的香甜散开，勾着琉璃的鼻子，重华自许了她做给她一样没尝过的甜品，她便一直记着，竟没想到这还真得有。

  “君上请坐等片刻，臣下去后厨看看。”

  重华将陶罐放在桌上，看着坐在一旁的琉璃，她并没有仙力，竟然从栏杆翻过去，立在水上，一阵清风掠过，掠起她的衣裙，洁白的裙角飞扬，似锦缎的发擦过她嫣红的唇，她在水上漫步，脚下跟着一群小鱼精。重华第一次发现这样安静的琉璃确是美得不可万物。

  “你不是一直说我诓你？这是取了今春第一批桃花做的蜜片，你不尝尝？”

  “君上是来捉我回去的？琉璃诚然未想到央燃奶奶竟也在君上麾下做战过，确实躲得地方不太对。”

  “若不是你这样刁钻的脾气便也做不得我的弟子了，没仙力护体你在水上站了许久了，小心跌进水里，你且来尝一尝这蜜片如何？”

  “君上多虑了，便是跌进水里也不至于病上七日。这水总是凉不过那些寒冰水的。”

  琉璃轻扫了一眼重华，用脚尖逗弄着脚下的小鱼精们，她这样绝色的神女竟也得这些精灵喜爱，一个个吐着泡泡想让她多看一眼，重华也不恼，径自捏个仙法，将手中蜜片的香味全向琉璃方向传去，看她还能拖几时。

  “饶是我错，这罐子蜜片是送央燃的，你殿里还有些，够你吃上一阵子的。”

  “君上既觉得错便将琉璃的仙力还回来，有仙力护体君上如何为难我来了也不至于太过狠狈。”

  重华轻叹一口气，知道这安逸日子便是到头了，长袖一挥便将她的仙力放回她身上。在那仙力落到她身上的一瞬，便有匹锦缎自她的方向飞来，缠了桌上的陶罐便飞回。

  “香味纯厚，入口香滑，甜味却重了些，许是这头批桃花清苦君上想用这蜜香盖过。”

  “你却是聪慧，舌头也实在是刁。”

  “明日琉璃取给君上取些好的桃花，那片林子是琉璃为酿桃花姬栽种的，都是上好的桃树，取了泉水浇溉的味甘不苦。”

  “你并不会做饭，但这些你是如何知晓的？”

  “且是琉璃躲懒罢了，碧若又手巧，我提上一两句她便都懂了，琉璃的日子便是忒惬意了点。”

  “你且回来吧！要开膳了。”

  重华话音刚落便有一众仙娥端着一席酒菜过来，央燃端着一坛刚起出来的酒过来，仅是扫过她们一眼的功夫，身边便掠过一阵轻风，伴着桃花的清香。

  “奶奶今儿起的可是两百年前我酿的那批？这桃花香极好的定是那批，奶奶竟还留着？”

  “这是最后的了，两百年前赶上好时候桃花开得极盛，让这小妮子酿了一批好酒，君上尝尝吧！”

  就着一阵浓烈的醇香淡粉色的酒被倒出，还未入口便有几分酒意入鼻，确是极佳的酒酿。

  “确是好酒，回了灵殿你在为为师酿上些，待我埋在重阳宫后花园，等上几十年定比这批还要好喝。”

  重华这一番话却未听到回应，转头看向琉璃，她正用竹筷细心地挑着鱼刺，细嫩的鱼肉不急不缓地被送入口中。

  “君上莫怪，这小妮子酒量极浅，刚喝了一杯便醉了去，现在对其他的事一概是没有反应的。”

  重华用筷子夺了她手下刚挑好刺的鱼肉，难得她没有一点反应，仍用筷子往嘴里送。

  “有趣，有趣，醉酒都这样有趣。”

  “这小妮子着实得人喜爱，君上收了个好徒弟呀！”

  “这安逸日子过得多了不得不找些乐子呀！今日定要再叼扰了，她醉成这样回去时万一从云头上跌了下去还得了？”

  “臣下料得她定会醉，已为君上收拾好厢房，君上可放心。”

  “这春日风景不错又有珍馐佳酿，我倒也想醉上一醉了。”

  重华平日喜饮茶，却也对佳酿没有抵抗力，地上埋了二百多年的桃花姬也为他添了三分醉意，他又想起他尚年少时遇到的那个女子，竟与面前的绝色女子有些重叠，但那一声呼唤却生生噎在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