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倒霉的保安大哥像条斗败的土佐犬般，窜逃回了门卫室，而后提起电话，不知道和谁通了一番话。我懂得的唇语不多，即便如此，我还是能看出保安说了无数遍的“是”、“抱歉”以及“我明白”。

  最后保安一溜小跑地回到了我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鞠躬礼：“万分抱歉，杜先生，您可以进去了。”他举起遥控器，“滴”的一声按下了某个按钮，栏杆应声升了起来。

  “多谢！”我向着保安微笑着点头示意，然后慢慢腾腾地发动了老爷吉普。

  “不……不必客气。杜先生，我们的常务经理会在底楼的爱神宫等您，她会安排您去见董事长的。”想来刚才保安应该就是和这个常务经理通的电话了，老狐狸们把这些看门狗调教地非常不错啊，竟然可以如此迅速地从斗犬模式切换到吉娃娃模式。

  当我踏出从地下车库上升到底楼大厅的电梯门时，迎宾小姐已经等在那边了，她礼貌地询问了我的姓名，没有多说什么，就把我带到了指定的房间。随后她为我开了门，示意我自行进入，便悄无声息地关门离开了。

  爱神宫真是名符其实，房间相当地宽敞，标准的古罗马式样，高挑的罗马柱环绕在四周，墙上悬挂着仿制的古罗马圆盾，在其下方则是铺着厚实皮草的石凳，房间的中央是一张硕大的大理石方台，台上有着一眼微型的喷泉，潺潺的流水反射着天花板典雅的吊灯射下的白光，可爱顽皮的丘比特雕像们围绕着喷泉以固定的姿势，无声无息地嬉耍着。

  房间内没有人，我在一张石凳上坐下，双手下意识地抚摸着柔软的毛皮，毛皮的触感让人倍感舒适，不管这是什么动物的毛皮，反正肯定不是狐狸皮。

  几分钟后，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性走了进来，她的打扮相当得体，一袭齐肩短发外加一双深棕色的眼睛，让她显得异常精明干练。从她身上，我感觉到了法术能量的涌动，她八成就是凌在电话中提到过的“水余薰”。

  “狐媚术……”我在心中冷笑，狐媚术对已经有所防备的男人而言，效果会大打折扣，如果你明白自己对眼前的美女产生的任何反应，包括生理上的和心理上的，都是法术所造成的效果，你自然就会保持甚至加强身心上的警惕。不过，即便不受狐媚术的影响，我仍然不得不承认：这只母狐狸确实是格外地美艳可人呢！

  “晚上好，杜鸦先生。首先，我对我们保安的无理表示道歉！”她启口道，“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水余薰’，是鄙会所的常务经理。”

  “幸会！”我站起身，礼节性得回了礼，“我没弄错的话，应该称呼这位美女‘涂山薰’才对吧？请问你和你们当家的是什么关系？哦……我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巫师，还请不要太介意。”

  “您说笑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何必太在乎呢？您就请称呼我‘薰’好了。”她莞尔一笑，语气异常平静，听不出其中含有任何的感情色彩，“董事长是我的从母。”

  从母也就是姨妈，换句话说，她不是涂山一族的宗家，而是旁系，但是血缘关系又不算太远，这个常务经理的管家型身份和她倒是挺相称的。我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问道，“那，现在可以带我去见她了吗？”

  “当然！”她袅袅趋步向我走来，“只是，您不会介意我先搜一下身吧？”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反正那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除非我现在就掉头回家、又或者直接开始动武，否则就避不开这一环。何况，被一个如此销魂的尤物搜身也不算是一桩太亏本的买卖，所以么，我很配合地转过身，背朝向他，平举起了双手。

  她凑近我，近到我能感觉到她身上飘散出的芳香气息在我颈边缭绕。随后，她的芊芊玉指缓缓滑进我的袖口，颇具挑逗意味地掠过我的皮肤，摸出了我那把藏在袖中的匕首。

  “你们巫师还真是保守传统。”我能听出她话语中的讥讽，“咦，这是什么？”

  “一枚扳指。”我告诉她，同时暗自祈祷她不认识虬首。

  “让我仔细看一下。”她的手握住了我的右腕，不得不承认，和她肌肤上的碰触确实让我身心愉悦，而且随之而来的便是身体某些部位的反应，连我的呼吸都开始有些许急促……

  “装装门面的便宜货而已。”我定了定神，没有多做解释，以免起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效果。

  开过光的道具有一点好处，在没有启动之前，是感受不到任何法术力场的，这和附过魔的道具有着本质的区别。果然，涂山薰移开了对扳指的注意力，开始继续搜我身上其他的部位。

  “啧啧啧！魔杖哎！杜先生，您这是想干什么？”

  “这只是闪光魔杖而已。”我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怕黑，你信不？”

  虽然不是巫门或者夷门的弟子，但是对法术道具之类的东西，涂山薰多少应该也了解一些，她多半明白这种小号的魔杖不太可能有多大的杀伤力。

  当然，她还是将其没收了。

  “那杜先生您应该不介意我暂时代为保管吧？在鄙会所，您应该是不会用到它们的。”确定没有别的可疑物品后，她停止了搜身。

  “当然！”我耸耸肩，还感到了那么一点点的失落。“不过请你务必小心，这两支魔杖，还有我的匕首，它们……可不便宜。”

  “请您放心，我保证在您离开之前会完璧归赵。”

  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我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咒骂着。这下，我差不多已经是被缴械了，匕首是我唯一的防身利器，魔杖则是我全身而退的最佳保障，剩下的就只有那枚天知道管不管用的地摊货了。不过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一名巫师只带这些装备登门拜访，基本上就相当于向对方宣告：“我为和平而来”。这应该会让我在涂山鵺那边，留下一个还算不错的第一印象。

  “那我就现行告退了。”涂山薰宣布，“董事长马上就到，请杜先生安心等待。”

  “你的意思……涂山鵺就在这见我？”

  她没有回答，躬身退出了房间，同时带走了我的宝贝匕首和魔杖。

  我重新坐下，开始等待，而这“马上”差不多持续了二十多分钟。而后，涂山鵺，当今世上法力最强的女妖之一，翩然出现了。

  同时，她一定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性（我只能称她是女性，因为，她实在算不上是女“人”）之一。

  她的黑发像轻纱一样，闪耀着乌黑的光泽，从发际一直延伸到地面；她有着一双像草丛里露珠一样晶莹的绿色瞳孔，给人的感觉更接近兽眼而不是人眼；而她的皮肤光滑无暇，润泽如玉；她化了淡妆，恰到好处地印衬出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她的身材也同样美好，纤秾合度，一席黑色的旗袍在一旁开衩，显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美腿。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在微笑下进行的，老天，她简直是一个就要飞升的仙女，完美到不像是真的。

  “杜鸦先生。”她微启小嘴，问候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的大驾光临真是让我倍感意外。”

  我再次站起了身，“涂山董事长，哦，不，涂山长老，哦，也不对……。”我都有一些语无伦次了，“还是称呼您为涂山女士吧，幸会幸会！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您真是太美了。”

  “谢谢！不见外的话，你可以和我的族人一样称呼我为‘主母’。”她笑了，轻轻地走到离我不远处的一张石凳上坐下，脚步轻盈到就像踩着一路柔软的鹅毛。这时，涂山薰也回到了房间，来到了她的女皇的身边，挺身侍立着。

  “你真的觉得我很美吗？杜先生？”

  “我发誓！简直就是‘婵娟两鬓秋蝉翼，宛转双蛾远山色’。”不妙！我的男性本能开始蠢蠢欲动了，我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能够脱口而出白居易的诗句。

  “可惜，美貌终究是假象，我已经是一个过气的人物了。”她叹道，语境中透出毫不掩饰的凄凉，让人不禁产生出悠然怜悯之情，“即便坐拥如此的天赋也不能避免我族人口凋零的现况。”涂山鵺转头示意自己的侄女坐到自己身边，随后伸出左手无比怜爱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我感到有些许尴尬，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说出那么一句，解嘲地轻咳了数声后，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等待着她再次开口。

  “那么，杜先生，您这次光临鄙会所，是想来点娱乐吗？我保证你会不虚此行的。”她放下抚摸涂山薰的手，让其自然放置于膝上，对着我微笑道。

  我回以微笑：“不，多谢！我是来打听点事情的。”

  “哦？”涂山鵺始终保持着异常迷人的微笑，“我明白了，那么请问是什么事情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集中精神，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涂山鵺的美貌转移到右手拇指佩戴的扳指之上。当我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妥当之后，我回答道：“关于你女儿涂山雅的死，以及你们、我是指水仙坊和黄氏兄弟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