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裙下之臣

  国庆假期（二）

  再一次在镜子前试穿我各式各样的衣服。

  唯独有一套，我知道，很合适，根本不需要再试。

  那是赵颖送的。

  她已离开，大概有四年了。

  四年前我还只有六年级吧，或是初一。就像年代久远一样，我早已记不清那时候是上几年级了。

  那次，亲眼目睹的惨案。

  过马路，一辆马自达像脱缰的野马似的，直向我们奔来。

  她的反应，我至今记得——

  有说有笑着，忽然那辆马自达飞奔而来。赵颖迅速推开我，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有注意到那辆车。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地血色。

  我被吓得手足无措。

  却没有一个人来把赵颖送去医院。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拨了120。可是太晚了。

  赵颖在离开之前说，把她买的新裙子给我，当做是我的生日礼物……

  泪如涌泉。

  有些事，有些人，有些物，即使不顺心，即使不合意，即使不合适，但总会有一个理由，让你作出退步，舍弃，保留的这么重要的决定。

  生日礼物。

  那一次的生日，没有开任何派对，没有任何笑声，亦没有任何人来说生日快乐。深知我笑不出。

  穿着她给的新裙子，蜷缩在床上，眼泪不止地涌出，亦没有理由可以停止。

  就像被遗弃的公主。

  一个一个离我而去。

  将裙子折得好好的，放进一个袋子里，去找她。

  走出家门，一切都是晴朗，而我的心却无法晴朗。

  软底的帆布鞋一步一步的与石板路一次一次地接触。

  一切那么安静，久未至此，而她的“住处”却依然那样宁静，那样美丽。

  手中多了一束来的路上买的勿忘我。

  “颖儿，还好嘛。坏丫头，是不是不记得我了呢。”我对着她的黑白照，苦笑。

  勿忘我，静静地躺在黑白照下。

  “你现在一定很漂亮，看吧，这裙子多漂亮。你这坏丫头，为什么把裙子给我，应该要跟我抢的，这样你现在……现在就能还在我身边了……”说到这里，我已忍不住了，眼泪再一次失控。

  不如我把裙子留给你吧，丫头。

  你现在一定很后悔那时候不跟我抢。

  呵呵，坏丫头，让我为你流那么多眼泪，明明说好以后要陪我一起笑绝对不让我哭的。

  可是就是你弄哭我了。

  “多久没有见我了？应该有一年多了吧。”自问自答地嘲弄着自己那样的愚蠢。

  黑白照上的少女那样的清纯，就像一道绚丽的极光出现在世界，却又在一瞬间以最凄美的方式消失在世界的尽头，但却永远受人歌颂令人赞叹不已。

  人生若只如初见。或许一切，相安无事。

  耳机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Adele的Someone　like　you.

  没错的。

  Sometimes　it　lasts　in　love　but　sometimes　it　hurts　instead.　有时候爱情能永远，但有时又如此伤人。

  确实如此。

  颖儿，我不介意你是否还能与我再见，我介意的是，当你再次见到我的时候，还能记起我们的六年，对我来说，你没有结束，一切都没有结束。因为我还知道，这没关系，我会找到某个很像你的她。

  我找到了。

  苏栀羽。

  一个长的跟你并不像，但心灵却很相像的女孩。她走近我就像你走近我那样的熟悉，又那样的陌生。

  “你听见了吗。你也希望她能代替你照顾我的。颖儿，我们只做了六年姐妹，但是情感，永记在我心。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对吧。颖儿，无论如何，我爱你。”以丝绢擦拭着她的黑白照，即使是黑白，但永远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在我心里，在世界。

  我从花束中抽出一支勿忘我。

  人就像花，一支不可独秀。

  我，也不可能做到一个人快活。

  手指夹着花瓣，递给我的唇瓣，夹着。

  等待清风的到来，总算有个结果。

  两片唇瓣间轻夹着的花瓣，迎风飞去，天空异样的晴朗。

  我想，这就是颖儿。

  清纯，善解人意的颖儿。

  “颖儿，在很多年以后，我们还能再续前缘。”我笑了。

  软底的帆布鞋再一次，一步一步地与地面亲密接触。

  我离开了这里。

  友情不会变的。

  就像昙花，一现虽短，但可一睹芳容亦死而无憾。

  所以说，人就像花。

  女人，更像花。

  花期再短，只要能走近，只要爱她，你便会觉得，死亡与年老，都不会是最可怕的事情。

  当亲身领略过了，才会知道，死亡与年老，永不及失去至亲至爱要来的可怕。

  死亡不可怕，因为你可以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与他们再次亲密的接触。

  友谊比爱情更容易一不小心白头到老。

  比起被抢夺着，更愿做友谊的裙下之臣。

  还有五天，度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