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除夕夜宴，心灵捕手

  热气腾腾地饺子出锅了，被盛进碗里，弥漫着清新的香气。士兵们站在一侧顿时忍不住了，纷纷聚到桌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犯人们也分批被放了出来，由狱警把守，在食堂的另外一侧吃起了饺子。同样，除夕吃年夜饭的时间依旧是被限制的，因为犯人很多。

  第一拨犯人被押了回去，然后是第二拨，第三拨……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监狱走廊的出口，没错，他正是上次在食堂碰到的那个光头刀疤。他大摇大摆地迈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尖嘴猴腮的小弟，他们从守卫的士兵身边走过，突然，刀疤转过脸朝他挤了下眼睛……

  这个短暂的瞬间，却不经意中被我注意到了，他们的表情似乎哪里不对劲！

  我更加警惕地盯着刀疤的一举一动，生怕漏下什么破绽。

  刀疤不紧不慢地从窗口打了份饺子，也没拿筷子，直接用手抓起一个放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身后的几个小弟也纷纷拿着餐盘围坐在刀疤的左右，嬉皮笑脸着窃窃私语。守卫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食堂一侧，端着枪表情严肃，似乎一切都并没有什么异常，却又让我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很快，犯人们被重新押送回去，刀疤和小弟们也跟着消失在幽深的走廊里。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任何意外都没有发生，我的不安或许毫无依据，刚才的情景又似乎是我的幻觉。但每当我回想起刚才的一霎那，某种不祥的预感便会袭上心头。

  “哎……同志你好，我想问下……那个士兵是干什么的？”

  我拍了拍从门口刚进来的狱警，又指了指站在里面守卫的士兵，悄悄地问道。

  “守卫的呗！你没看到他拿着枪，站在那里监督犯人么？”

  “那他是原来监狱里的兵么？还是后来的？”

  “当然是后来的啊！你看他戴的钢盔，就是部队过来的嘛！”

  狱警有些不耐烦了，他一边答复着我，一边往里走去。

  “哎！等等！老兄，我还想再多问一句……”

  我重新拦住了他，陪着笑脸继续问道。

  “靠！得得，你有问题赶紧问，我还忙着呢！”

  “啊！多谢多谢……呃……我想问下，那边的守卫每天都只是在那站着么？”

  “当然不是，他们有时候和我们狱警换班在监狱里面把守，因为人不够。其他时间除了就餐时间站岗，就是打打杂。对了，今天那个守卫不还帮忙包饺子了嘛……哎好啦！没空闲聊了，我得忙了哈！”

  狱警解释了几句，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我站在那里依旧惴惴不安地思索着。

  “哈哈！大家来吃饺子啦！”

  秃子突然红光满面地抱着一盆饺子走了过来，“嘭”地一声，搁在了桌子上。

  “呃，老徐，你怎么弄到这么多饺子！”

  张晨诧异地问道。

  “啊哈，你徐哥有人脉啊！哈哈，这些饺子都是咱们八个人白天自己包的，我让厨师单独给咱们煮哒！吃自己包的饺子才叫个香！”

  秃子得意洋洋地说着，然后拿起筷子便夹了一个塞进嘴里。

  “嗯嗯嗯！香啊！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饺子啦！”

  看着秃子嘴边沾上的油水儿，大家全都迫不及待地捡起筷子吃了起来。嗯，的确，是好久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饺子了。秃子也够机灵的，今天包饺子的时候，他就说包饺子的人太多，手太杂，包出的饺子颜色都不对，不如吃自己的靠谱。刚才看他往食堂里跑了一趟，没想到又贿赂厨子去了。

  吃了好多，直到肚子撑得有些难受。大家从食堂出来，径直往宿舍走去。

  “小王，走哇！”

  我望着愣在一旁的王珂，招呼他回去。

  “呃……我想在外面待会儿，你们先回去吧……”

  王珂的表情不太对劲，似乎有着沉重的心事。也难怪，刚刚经历过失去亲人的苦痛，现在又恰逢除夕佳节，怎能不令他心生伤悲呢。王珂从长垣县出来，便一直都是这个表情，他原本很健谈，也很乐观，他为自己能幸存下来而欣慰，并且对父母的生存充满希望。可结局是悲惨的，在这个末日的世界里，并没有绝对的公平，更没有所谓的怜悯。大自然的抉择是残忍的，任何一个性命的陨落，都是随机筛选的结果。或许就连我们的生命，也会在某个未知的时刻，戛然而止……

  “哦……好吧，我的肚子也有点撑得慌，正好陪你在外面待会儿。”

  望着其他人逐渐走入宿舍，我转身拍了拍王珂的肩膀，于是两个人默默走到操场边的长椅上坐下。

  王珂依旧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依靠着座位，双手抄着大衣兜，仰着脸，静静地望着满天的星辰。

  “还记得过去这个时候，天上的星星，好像并没有那么多啊……”沉默许久，他终于感叹了一句。

  “是啊，就像回到初始时代了，没有污染，也没有那么多的霓虹灯……”

  “母亲曾经跟我说，她们小的时候，世界就是这样。那时候人们渴望光明，渴望着天黑下来的时候，也能睁开眼睛看到外面的世界。可是当遍地都闪烁着灯光的时候，人们便又开始怀念起过去那样干净清澈的天空了……你说人的思想奇不奇怪啊……”

  王珂转过头望着我，突然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

  “其实这样的感触，我曾经也有过……还记得2012年么？”

  “当然，末日嘛……当时把所有人吓得够呛……”

  “是啊，大家都害怕末日到来，所以在12月21日那一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惶恐不安，可又没有办法。如果世界真要毁灭，那人们做任何举动都是徒劳的。我当时也在想，如果地球毁灭了，人类消失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会不会是件好事呢？”

  “呃……你这想法有些非主流……”

  “真的，当初我真的有那么想过。因为那时候正处在迷茫的时期，总感觉将来要面临工作、婚姻、家庭，还有父母逐渐老去，所以压力也越来越大。有时候感觉死了或许会比活着好，不用想那么多，不用承担那么多……”

  “嗯，死了是比活着轻松啊……但留下活着的人，却只能无辜忍受痛苦了……”

  “所以你要试着放下。”我起身站在了王珂的面前，郑重地说道。“正是因为死去的人不再有煎熬，不再有苦难，他们解脱了，自由了，所以我们不必要再为了他们的死，而感到悲伤和绝望。他们把希望寄托到我们的身上，我们就要勇敢地活下去，哪怕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也要坚韧不拔地活下去！”

  我激动地说着，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老三、小瑞、晓茉、张铮、阿智这些已经消失的面孔。但他们的声音还在，希望还在，他们不断鼓舞着我，要努力拼搏，努力前进，努力活着……

  眼角的泪光泛起，我不再望着王珂，而是昂起头，紧握拳头，默默地让泪水在眼眶停滞，蒸发，升华……

  “……你说得对……他们走了，也算是解脱了。与其活在这世上流离失所，担惊受怕，那种方式或许也减轻了不少痛苦。唉……是应该放下的，只是还需要时间而已……”

  王珂低下了头，哀伤地叹了口气。

  “嗯，想开些吧，慢慢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都是从那种痛苦中走过来的，当很久之后你再回头看，你就会发现，其实你并没有失去他们，他们就在你心里，谁也拿不走……”

  王珂再也没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