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七 索菲的血战（二）

  哈鲁将诺兰德军的老兵组成一个防御方阵，置于阵地的最前方，老兵们的表现明显优于新兵，进退之间，竟牢牢扣住战场正面，使雄狮军团难以从此突破。哈鲁原本期望通过这面坚实的盾牌，尽可能拖延战时，使战势向人数对耗的方向贴近。

  然而，丰富的经验让哈鲁明白，在战场上，一个方块队的崩溃所造成的连锁反应是难以预计的。当敌方两侧的骑兵队毫无悬念的撕开我方两翼的步兵团，并调转马头，两面夹击我方的老兵防御方阵时，哈鲁知道，若这场战斗在开始时便确定了结局，那么敌军的这一次合击，就是为这个结局勾画的第一笔。

  哈鲁跨在一匹雪白色的战马上，他高举手中的长剑，高喊道：“骑兵！准备战斗！”

  他所在的这个方阵是战场上唯一一个从开战到现在都没有移动过的方阵，也是诺兰德军第四军团最后的力量。这是由两百名老兵组成的骑兵队，这支队伍对哈鲁而言却又不同的意义，成员皆来自哈鲁曾经所在的佣兵团，是随哈鲁一起在诺兰德城沦陷战中归降诺兰德军的一批人。

  他们，是哈鲁的兄弟。

  在他的命令下，两百名骑兵整齐划一的将原本垂立的骑士枪横握，冰冷的枪尖直指前方。他们经历了不知一次战场，从而太了解他们所在的这个方阵出击的意义，其余方阵的崩溃意味战争已经落下帷幕，而压轴方阵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出击，唯一可以形容的，便是舞台两边的幕布合拢之前，失败者最后的挣扎。

  但他们还是紧跟着哈鲁的步伐，如一柄锋芒毕露的长剑，狠狠刺向敌阵！

  在索菲城的城墙上，晨曦目睹这一幕，终于忍不住用她那清澈透明的声音吐出一句：“真是个疯子！”

  爱丽丝要塞给予的指令，是要求哈鲁体面的输掉这场战斗，最大程度减少我方的士气消耗，但哈鲁此时的表现，却是抱着拼死一战的决心。

  此时诺兰德军的老兵防御方阵还在雄狮军团两个骑兵队的冲击下艰难喘息着，而敌军的指挥官表现出精湛的指挥艺术，他并未让两支骑兵队死咬一块所剩无几的肉，因为再拖延下去，两支骑兵队的侧面就会遭到哈鲁的骑兵队冲击，这绝对是个糟糕的情况。

  雄狮军团的旗手遵照指挥官的命令挥舞手中的两面彩色旗，两支骑兵立即交叉散开，而还哈鲁的前方，一支雄狮军团的重甲步兵团从一侧的缝隙切了进来，他们干净利落的将带有尖刺的大盾刺入地面固定，同时，一杆杆锋利的长矛以地面为支撑，斜斜的从大盾的间隙里露出锋芒。

  这是战场上，迎接敌军骑兵冲锋最常见的手段。

  哈鲁却毫不畏惧，他的战马更是连速度都没有减弱分毫，他猛地扬起一声高笑，手中的长剑忽然散发出一道道绚烂的光芒，随后，哈鲁朝身后大声喝道：“兄弟们，与我破开敌阵！”

  “喝！”

  回应他的是整齐而短促的呼喝！

  随即，为数二百人的骑兵队，每一名战士手中的骑士长枪竟陆续亮起战技的光芒！

  “该死的，这是什么？！”

  雄狮军团后方，用鹰眼术关注着战局的贵族指挥官当即大呼一声，战技的光芒，这意味着，哈鲁所率领的这支骑兵队，竟皆由高级战士组成！要知道，纯高级战士组成的小队，在莱恩家族内已然属于精锐级别！

  然而，短暂的震惊过后，贵族指挥官的嘴角却忽然扬起一道得意的微笑，要知道，莱恩家族最不缺的就是底蕴，纯高级战士组成的小队，在这名贵族指挥官的麾下就有两支，而他身后的几名协助指挥也各自拥有一支精锐小队，只是人数略少而已。相比之下，由高级战力组织起来的队伍，在诺兰德军中实属稀少。

  贵族指挥官立即意识到，若他能将诺兰德军的这支纯高级战士骑兵队消灭掉，即便是以同归于尽的方式，也有可能让诺兰德军伤筋动骨，而对雄狮军团而言，损失的只是数字而已。

  在他打定注意时，哈鲁已经率领骑兵队冲至重甲步兵团前方！

  这支骑兵队立时展现出极其强横的战斗力！

  “哈呀！”

  首当其冲的哈鲁爆发出一声怒喝，手中的长剑凌空挥舞，战技的力量当即倾泻而出，一道绚烂的光刃从战马一侧飞舞着扑向前方，竟将拦在前方一面大盾，连带其后的几名重甲步兵一切两段！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随着一名名战士将骑士长枪上的战技挥出，战场上响起一声声剧烈的爆鸣，其中夹杂着敌军的哀嚎和痛呼，哈鲁竟是率军生生从重甲步兵筑起的防御线上踏出一条血路！

  却分明在这时候，晨曦隐藏在狰狞面具下的脸庞露出一抹玩味。

  因为，哈鲁的骑兵队踏过敌军的重甲步兵团后，面对的并不是下一波敌人，而是诺兰德军老兵防御方阵的残兵们。

  “还活着的都给我站起来！”

  哈鲁远远便朝老兵们喊道，还活着的老兵原本绝望的眼神立即多出一道光芒，救兵，在这样的战场上，简直就是奇迹。受伤较轻的老兵当即将一些身受重伤，但并且死亡的战友搀扶起来，等待哈鲁的救援。

  骑兵队随即抵达，将同伴拉上马背，但如此一来，一部分搭载两名战士的战马便折损了一点战斗力和机动力。

  不过，哈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撤退！”

  救出伤员后，哈鲁马上下令，骑兵们愣了一下，但依旧遵守哈鲁的命令，纷纷调头。他们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却没有想到，哈鲁出击的目的是为救出同伴，战士们自然不会因为决心和实际行动不同而责备他们的指挥官，相反，他们更愿意誓死效忠哈鲁，或者说效忠诺兰德军。

  且由于这个方阵的介入，雄狮军团的其余方阵都调转了矛头，正好给诺兰德军剩下的残余方阵抓到机会，纷纷撤离。

  “该死！”

  雄狮军团的指挥官目视逃跑的诺兰德军，不由咬牙骂出一句。虽然如此，但同样作为军队的指挥官，他还是狠狠的说出一句赞扬：“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虽然诺兰德军战败了，但哈鲁的举动，却让诺兰德军一方的表现变得尤为精彩，不仅最大限度的保存兵力，还以一种另类的方法增长士气，还顺便为哈鲁本人赢取一个爱兵如子的美誉。

  这是，一名协助指挥官走上前，问道：“大人，精锐骑兵队已经准备完毕，请下令追击！”

  “滚一边去！”

  贵族指挥官瞥了一眼这名没脑筋的助理，骂道：“你眼睛瞎了吗？！对面是城墙，追击个屁，让精锐部队去吃他们的弩炮吗？！”

  协助指挥官小声嘟囔几句，才慢慢的退到贵族指挥官身后。

  “没用的家伙！”

  贵族指挥官又意犹未尽的补充一句，每个家族内部都有着不同的派系，正好这名指挥官和他的助理们所在的派系相处并不融洽，也难怪他会如此不客气，只能说这名协助指挥官运气不佳，跟错了上司。

  虽然说没有追击诺兰德军，但雄狮军团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片刻之后，一架架移动弩炮和投石车便被拉到阵前，朝索菲城发动轰击。

  哈鲁却是乐见于此，既然敌军要破坏即将到手的城市，他又为何要阻止呢。哈鲁的任务已经完成，虽然感到可惜，但他不再打算防守索菲城，剩余的残军进入城内之后，哈鲁立即下令关闭正门，所有战士通过后门撤离，一路急行军，前往恩卡拉城。

  这一次战斗，驻守索菲城的诺兰德军第四军团以及原守军，一共四千名战士，有超过一千名战士永远将他们的生命留在索菲城前的土地上，这些生命里，大部分都是新兵。同时，还有约摸四百余人成为雄狮军团的俘虏，这些人里，部分是因为重伤无法逃离，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没能追上大部队的步伐。

  诺兰德军为了赎回这些俘虏，向莱恩家族支付了不少赎金，这是后话。

  而逃出索菲城的两千五百余人中，除了少数几百人，剩下的几乎人人带伤，或重或轻，一次统计下来，还能够完全恢复战力的仅有一千多人，另一部分则是出现了一些难以挽救的伤口，战力永久折损，还有令人遗憾的最后一小部分，恐怕再无缘战场。

  所幸战后雄狮军团并未乘胜追击，逃出一段距离后，收到情报的哈鲁才得以松一口气。

  晨曦策马与哈鲁行在队伍的最前方，她将头转向哈鲁，眼睛透过面具的空洞，用清澈而好奇的声音说：“没想到，你挺聪明的。”

  “这倒不是。”

  哈鲁却摇头否认，说：“一开始，我确实抱着必死的决心……只是，当突破敌军的防御线，见到丧亡惨重的战士们时，我动摇了。”

  “为什么？”

  闻言，哈鲁尴尬的笑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就算视死如归，但真到那一刻，人……总还是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