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活着

  夜里十点。

  客厅里黑苍苍一片，只有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讲话声断断续续的响起。

  “真是用心良苦，那么年前他们就开始布局了。”艾叶叹息道。

  “启航投资实力也不差，不过他想吞并天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必须长远计划。”

  艾叶想到了一回事，“那么袁董事，也是他们同伙？”

  “他不是。他是后来华商拉拢来的。华商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有勇有谋，我跟他打过交道。”

  “财务总监呢？也是一伙的了？他是老人了，蓝云歌在位后期，他很受重视。蓝云歌很信任他。”连妈妈，都看走了眼。

  “对。他身为财务总监，才好办事。这是他们最重要的一步棋。老实说，他帮了蓝云歌很多。还有天纵集团很多部门的重要岗位，也都渗透了很多启航投资的人，所以，天纵集团能够走到今天，也有于航的一大部分功劳。”季远城试图劝她，“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于航不是针对你，他只是想通过自己的才能和努力去争取，不是赠予，不是索要。用自己双手让天纵集团改名换姓，不再属于蓝云歌，只属于他。仅此而已。”

  “天纵集团属于谁，重要吗？他是蓝云歌的儿子，天纵集团早晚都是他的。”

  “对他来说，也许很重要。”季远城说起以前，“我听财务总监喝醉后说过一次，蓝云歌抛弃了自己亲生儿子，为了一个男人……只因为，那个男人讨厌于航，说于航没出息，成不了大器。遗憾的是，他没有和蓝云歌留下后代，这是蓝云歌为什么到晚年找回于航的原因。我想，她不是爱他，只是需要一个儿子继承那个男人和她一起创下的事业。于航只是，想要向她证明，他有能力，她抛弃他，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艾叶揉着霍霍作痛的额头。

  是这样吗？

  蓝云歌，并不是这样的人，她始终这样以为，可是事实证明，蓝云歌的做法有时候让她都难以接受，但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一定不会那样狠心的抛弃！一定有苦衷！

  “蓝云歌很爱他，这个我敢肯定。”艾叶这样说。

  “人心会改变的，以前她不爱，现在爱，也是有可能的。”

  两人静默无语。

  过了会儿，艾叶压抑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真正伤心的，其实并不是他对我布的局。而是，我，并不能令他改变初衷，他却让我改变了很多，我想为他放弃过往的一切，跟他的家人，跟他所爱所要保护的人握手言和。我不够爱他，他，似乎比我还要不爱，不然也不会这样矢志不渝的走下去。”

  “坚持了那么久的事情，因为你改变，那以前付诸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可以这样说吗？”艾叶呵呵苦笑，“那么，我童年时期就开始坚持的复仇计划，是不是比他时间还要长？这么放弃了，岂不是更不值？我付出的努力和辛苦，不是你们所能想象的。季远城，你知道秦重曾经玷污过我，那时我小，他和秦倾的嘴脸，让我害怕，夜不能寐，每天都生活在恐惧和恶心当中，我和言言相依为命，我们两个受了很多苦……不说了，说起来我今晚别想睡了。”

  其实不说，她今晚还是睡不着。

  季远城放在沙发上的手握成拳，“他，做到哪一步？”

  艾叶沉默很久，说，“我还活着。”那么小，他如果做到最后一步，她还能活吗？

  季远城咬着牙，霍地站起，往门外走去。

  艾叶上去拦住他，“你干什么！”

  “我找他算账！”

  “无凭无据，你算什么账！”

  “那至少让于总知道他和秦倾做下的肮脏事情。”季远城气得身体都在颤抖。

  艾叶握住他的拳头，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展开，柔声说，“不要了。这种肮脏事，我很少对人说过。因为太脏，我还要活下去。我不想被人可怜，你知道吗，季远城。你是我的朋友，我跟你说，不用担心被别人知道。我不能让多一个人知道，不能让于航知道。以前，是怕他知道了后会觉得我脏，不是跟他一朝一夕，是想长久的过下去，如果他心里总想着这个事，那么，我在他心里就不完美了，带着污点，而且这污点会跟随我一生。我不想，让这污点影响我和他的感情。现在，不对他抱希望了，更不想他知道。我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三天后。

  艾叶送走季远城，她坐上了飞往英国的航班。

  第一次，见识到英国的大庄园。

  邹容来机场接她，一身白色西服，熨烫得没有一点皱褶，他的头发全部理到了后面，看起来更显稳重成熟。他，更像是英国绅士了。艾叶见到他的那一刻，有种久违的感觉，很自然的，投入他的怀抱，声音嗡嗡，“看到你，心情莫名其妙的变好了，你真神奇，邹容。”

  邹容笑着，把她从怀里推开，揉了揉她消瘦的脸颊，“跟我在一起，会让你觉得每一天都很神奇。”

  you惑……

  艾叶从他身边站离，“说了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好吧，走。回家！”邹容提过她的行李，放在车后备厢，驱车前去庄园。

  庄园里除了佣人，只有他一个主人，艾叶很诧异，“你父母呢？言言他们呢？”

  “我父母在郊外住，言言和邹唐去上课，周末才回来。”邹容暧昧靠近，声音低缓，“就剩我们俩，清净，我觉得挺好。”

  艾叶从他身边跑开，“喂，一定要这样吗？我不是来修复情伤的，我是来答谢你的相助。还有，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把钱还给你。天纵集团的股份，你拿着吧。我买不回来了。反正你也不吃亏。你将来想卖，还能大赚一笔呢。”

  说起正事，邹容收敛了笑容。

  佣人端来红茶和点心，艾叶有幸，尝了一次真正的英国下午茶。

  傍晚，家里来了客人，一位可爱的英国姑娘，叫莎莉，跟艾叶年龄一样大，让艾叶惊讶的是，她的中文很不错，除了有时候语序颠倒，声音动听极了，像夜莺歌唱。

  她叽叽喳喳地在邹容耳边说话，邹容性子沉，不怎么理她，但她不气，照样热情地缠着他。

  艾叶看着他们笑，邹容也无奈地笑。

  她觉得，不虚此行。

  因为看到她所爱的男人过得很好，不会孤单，不会因为她而消沉，就足够了。

  邹容看文件不理人，莎莉没辙，蹦蹦跳跳到艾叶跟前，捏着艾叶的肩膀，“艾叶，你长得可真小巧。骨架子好小，好羡慕呀。”

  艾叶瞄了眼邹容，小声说，“你比我高，这样的高度跟邹容很配。”

  “真，真的吗？哈哈，我也觉得是哦，你太小只了，都不到邹容脖子。你可以找一个比你高一些些的，就好了。也会很配哦。”

  “嗯，好的。”

  莎莉很活泼，活泼到让艾叶有些吃不消，但是很快乐，这是毋庸置疑的。

  邹容在苦笑，但她能看出，他不讨厌她。

  性格互补的两个人，在一起，才会快乐。他是需要这样一个人在身边。

  艾叶没有在英国呆太久，甚至没有等到言言和邹唐，她就回了。

  到达xs国际机场，正是下午五点钟，她遇到了于航，一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真是无巧不成书。

  于航看也知道，她是从哪个通道出来的，是从哪个地方来的。

  “你就是去英国出差的？”于航冷飕飕地问她。

  英国有谁，除了邹容，没别人。

  艾叶脸色也很不好，加上身体还很累，她淡声说，“你这什么口气？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要去一个神秘的世外桃源，然后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男人，跟他繁衍生息，创造美好生活。是你健忘还是我说得不够明白？”

  “顾艾叶，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艾叶甩开他，走出大厅，来到机场停车场，她的车子在这里。

  于航没有追上来。

  她开车离去，车速很快，前所未有的快。开到后来，有些失控。一辆跑车插到她前面，不紧不慢地行驶。艾叶变道他也变道，无奈，只能跟在他后面慢吞吞的开。

  心情，逐渐平复。

  开到半路，她累得实在开不动了，飞机上也没睡，此刻她只想睡觉，什么也不要想。

  他靠在路边停下，于航的车，淡出视线。

  因为是高速公路，他没办法倒车，这很好，他走得越远越好。

  这种想法之后十分钟，于航徒步走到她身旁，拍了拍车窗，艾叶趴在方向盘上侧头，与他对视。黑暗中，他犀利的眼眸亮得像宝石，在夜色里熠熠生光，艾叶看了良久，还是推开了车门，走下去，于航伸手搂住她虚软的腰肢，看到她倦容的那一瞬间，脸上的冷酷尽去，温柔如水，“累了？”

  她眼睛也不抬，“嗯。”

  他伸手，取出车内的钥匙，锁车，回身，帮她拦腰抱起。